在说到那个女儿诞生后，戎金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
长到谢月棠都处理完伤口了，长到她以为故事就这么结束时，戎金又突然开口。
“……神经病杀死了女儿。”
谢月棠收拾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虎毒尚且不食子，谢家所有人都爱着她，所以谢月棠是被爱灌溉着长大的。
她对故事并不是很上心，刚才似乎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因此没有注意到，戎金已经把“那男人”的指代词，彻底换成了“神经病”。
“谁知道呢？”
戎金笑得吊儿郎当，只不过眼角挂着的泪珠出卖了他。
“可能是神经病觉得女儿会夺走他的一切吧，又可能占据妻子所有心神吧，总而言之，他就那么亲手掐死了女儿。”
“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襁褓中咽气，面色乌紫地闭上眼，之后他就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www.sxynkj.ċöm
“是个人渣。”谢月棠冷漠评判。
“对，他就是个人渣。女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他们大吵了一架，女人离家出走了。”
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谢月棠感到体内药剂的躁动，疲惫地说。
“所以女人逃脱了，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她等着戎金说完，好睡上一觉缓神。
可戎金并不放过她，吊着一口气，又道。
“她逃不掉的，神经病别的不行，但权势还不错，很快就把女人抓了回来，对外宣称那个孩子意外死掉，所以女人受了打击才发疯。”
“到底是谁在发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神经病把女人关了起来，继续以前幸福美满的日子。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回不去了。”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女人每日都在生死边缘徘徊，精神紧绷，她也快疯了。”
“噩梦的是，在女人最恨神经病的时候，她再一次的怀孕了。”
谢月棠已经掀起眼皮，对这个一波三折的故事，来了点兴趣。
“然后？”
“女人学聪明了，她甚至都不用神经病吼叫，她就能扮演好完美妻子。在温柔乡的麻痹下，神经病都放松了警惕。”壹趣妏敩
“小儿子也已经三岁，到了知事的年纪。一切都朝着好的发展，对吧？”
戎金笑着说，浅灰色眼眸望着跳动的火光，火苗在他心中升起。
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很不对劲，谢月棠也猜到故事转折要来了，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某天夜里，女人敲晕了神经病，再一次跑了出去。如果当时她手劲更大些的话，就能如她所愿地弄死神经病了，但她就是差了那么点点力气。”
“所有人都睡了，只有小儿子因为贪玩没睡着，他听见声响，下了楼和逃跑的女人碰了个正着。”
“他以为女人在跟自己玩，吵着要玩躲猫猫，女人狠狠推开了他，说出了她埋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小儿子一屁股坐在碎玻璃上，疼的眼泪直流，她没有看见。她跟神经病一样发了疯地絮絮叨叨，说她有多恨小儿子，有多厌恶他，有多想亲手掐死他。”
“她扇着小儿子巴掌，唾弃着他就不该生下来，诅咒着他赶紧去死。到那时，小儿子终于明白，为什么白天温温柔柔的母亲，到了夜晚就会处处折磨他。”
“小儿子满身是伤，可全家人都不敢说话，神经病也知道，但他特别高兴女人能像自己一样，不仅不会帮小儿子，还会奖励女人她想要的，比如去庭院里吹一小时的风，这种简单的小要求。”
“女人走了，无论小儿子怎么哀求，她一脚踹开了他，就像当年神经病丢掉女儿那样，以丢垃圾的姿态，把小儿子一个人留在神经病身边。”
听到这儿，谢月棠已经清楚故事的主人公是谁了，她愈发地沉默，在此时她只能静静地听戎金说完。
“小儿子五岁了，某天，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女人找了新的伴侣，两人还生下一个特别可爱的孩子，他们恩爱无比，就像她和神经病故事的开始。”
“等了两年，神经病终于找到了女人的线索。她再一次被抓了回来，如果她不回来，她的新伴侣和新孩子就会被折磨。”
“她是多爱那个新孩子啊，听到他被神经病抓走，就亲自地走回了神经病的家。小儿子透过门缝看了一眼他的弟弟，弟弟确实很可爱，一看就是被父母疼爱长大的，只会甜甜傻笑。”
“女人又变成神经病的夫人，神经病又变得正常了，只是女人还是不喜欢小儿子，她已经从只在夜里的咒骂，变成全天候的咒骂了。”
“一周后，女人自杀了，吊在主卧里，面目狰狞地直冲神经病的床铺，能确保神经病睁眼就能看见她怨恨的死相。”
“她一死，神经病的病彻底好了，他笑着把小儿子推进了房间，反锁上大门，每日像喂狗一样，丢点食物进来，静静地看着小儿子反应。”
“又一周后，如他所愿，小儿子也疯了。”
“……”谢月棠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被故事里的扭曲和惊悚震住了。
“故事的最后，新伴侣知道女人死了，可他无权无势拿不走尸体，最后一头撞死在了大门上，他的儿子就在旁边呆愣地看着。”
“小儿子站在阳台上笑了，他的弟弟也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又疯了一个。”
戎金歪着头笑，温暖的火光印在他脸上，却照不透他浅灰色的眼眸。
“我讲故事的水平还不错吧？动人吗？有趣吗？”
听过无数鬼故事的镇国将军，都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故事，比戎金刚讲述的，来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伸手遮盖住戎金的眼角，声音平静地问。
“告诉我，是故事，还是事实？”
戎金张了张嘴，忽然哑然一笑。
“……谁知道呢？”
没人会相信故事的事实性，但戎家世代的盛产疯子，是名不虚传的。
“既然不知道，那就只是个故事。故事已经过去，听过、看过、见过，就都过去了。”
谢月棠的声音很冷淡，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曾经她也无法相信，谢家都死绝了，就她一个人还活着。
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人该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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