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把凳子坐下，懒懒散散往后一躺，从桌上抓了个苹果扔着玩，单刀直入道："你是重刑神经患者？生了什么病？又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沈家赶出去？"
沈泽元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很快笑出声，又费力地咳道："你这小女娃，还真不避讳。"
"不能说吗？"谢轻看着他，没多少好感。
装得再正经再和善，身上透出来那股灰沉沉的血腥味都很让人抗拒。
"小丫头，问得太快喽，我哪里回答得过来。"
沈泽元端过桌边的茶杯，袖子向下滑落，露出扎着滞留针的胳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手腕上一道道陈旧深刻的伤疤，"别太急躁，年轻人要有耐心点。"
谢轻顿了下："那我慢慢问，第一个问题，沈羡之的母亲呢？"
“咳咳。”
听到这问题，医生蓦地将门推开，不满道，“谢小姐，我说了不要刺激沈教授……”
“无妨。”沈泽元打断他，轻轻摇摇头，拿着帕子捂住嘴咳了几声，“把门关好，我和轻轻慢慢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可是......"医生硬生生闭上嘴，不甘地看了眼谢轻，警告意味很浓，转向沈泽元时又十分尊敬：“是，沈教授，您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
他出去后将门落锁，沈泽元望向谢轻，无奈笑出声：“你这孩子，还真聪明。”
"费尽心思找我来总不会单纯是为了夸夸我吧？"谢轻懒得跟他废话，挑了下眉：“不要拐弯抹角的啊，我脑子不好。”
“当然不是。”
沈泽元摇摇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老爷子给羡之挑了个怎么样的姑娘，并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谢轻凉凉地哦了一声，啃了口手上的苹果，懒洋洋地问：“你现在看过了，那我的问题呢？”
"......"
沈泽元轻叹口气，边撑着床吃力地从轮椅上下来，边幽幽开口，"我原以为老爷子应当会选个贤良淑德门当户对的，真没想到......不过也好......"
他将雪白床褥掀开一个角，从最底下拿出张泛黄照片递给谢轻："来，看看。"
谢轻伸手接过，目光随意轻扫。
倏然一顿，瞳孔微缩，手中苹果啪嗒掉落在地。
她略有些发颤地僵直身体。
感觉拿着照片的指尖都刺痛灼热。
这......
"被吓到了？"
沈泽元乐呵呵地扶着床坐下来，似乎很乐于见到谢轻这幅表情，"所以我才说小女娃子还是别太聪明比较好，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说罢，又压低声音苦恼道："我听说我这种病都是有遗传的，你以为老爷子年轻时手上很干净吗？估计羡之......"
"啪！"
一巴掌将他的话瞬间堵回去。
沈泽元被打得偏了头，又重重地咳出声，几乎要将肺都给咳出来，咳着咳着便笑了："咳咳，你这小女娃还真沉不住气，这么野啊咳咳！我可是你公公......"
谢轻气得骂他："你有病啊。"
沈泽元笑得更开心：“我有啊。"
谢轻说不出话了。www.sxynkj.ċöm
她方才已然有了杀意。
手中结印只需落在他身上，就能将他杀死，然而最后一秒，她还是没下狠手，只给了他个巴掌。
毕竟他是沈羡之父亲。
毕竟裁定他的人不该是自己。
她弯腰从地上抓起苹果，愤愤地往沈泽元身上砸。
沈泽元被砸得差点坐不住，却仍旧笑着。
那笑容更加得逞："好孩子，你听我说。"
谢轻吸了下鼻子，瞪他。
"那时候其实我根本就没犯病，照片也是我亲手拍的，怎么样，那会儿我在学摄影，是不是拍得很不错？"沈泽元呼吸不太顺畅，语气却骄傲，"可惜后面被羡之给撞到了，他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没眼力见。"
谢轻抿了下唇，眼圈红红，杀意涌现。
却不经意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了把水果刀。
脑子骤然清醒。
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允许犯人的房间里出现这种管制刀具。
沈泽元这王八蛋，是在激她杀人。
疯子。
她深吸一口气，将照片揉成团塞进口袋里，眸光亮闪闪的："你说得对，沈羡之什么都好，他是最好的，他不会跟你一样当个变态，你也不可能把他逼成疯子。"
沈泽元一怔，笑出声："噗，太天真啦小妮子，我是疯子，我儿子肯定也是疯子，你要小心哟，说不准哪天......你也会变成照片上那样，真期待。"m.sxynkj.ċöm
袖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攥起又松开。
谢轻将角落里的苹果又捡起来，再次往他身上砸。
沈泽元被砸得叫唤两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咳起来，边笑边咳，跟疯魔了似的。
谢轻绷着唇角，转身朝外头走去。
门刚打开，就见一抹身影风尘仆仆赶来，她瞬间绷不住，扎进沈羡之怀里哇得一声哭出来。
沈羡之微愣，凉薄冷硬的神色顷刻柔下来，带着几分手足无措，将人抱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哄："你真是......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小姑娘哭得格外厉害，抱着他的脖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声音回荡在整个长廊："沈羡之，他是坏人，你不要见他！你不是疯子，你是最好最好的！"
"好好好，我不见他。"
沈羡之心头都被她那泪灼得破了个口子，无奈地抱着她朝外走，"不怕不怕，不会有事的。"
"沈羡之。"
谢轻哭累了，睫毛上挂着泪珠，抽泣着道，"我不喜欢他。"
"嗯。"一只手轻缓地揉着她的后脑勺，"不喜欢就不见他。"
小姑娘这样的性格，鲜少受委屈。
恐怕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才克制又克制。
他轻叹口气，将人抱出医院上了车，抽着纸巾给她擦鼻涕："乖，不哭。"
话虽这么说，他心底却残痛又自责。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姑娘单纯得就像张白纸，合该活在阳光底下一辈子。
却因为自己接触到这种深渊底层的阴暗面。
谢轻却忽而扬起小脸，哭得泛红的小脸更显可怜柔弱，眼睛湿润像只小鹿，伸出冰凉的小手摸摸他的脸："你不要怕，你和他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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