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身上的血迹干了，红甲上了新色，他整个变成了小红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被鲜血染红的残本来。
“这是不老书。”林待之一眼认了出来。
“戍边之战结束后，我在洛川里找到了五张刻有致知道法的残页。原先我以为是他没有来得及临摹所剩，现在我才明白，这本就是他送给我的。”
杜青看上去很是虚弱，原本一品之上的气息也在不断跌落，“他看出来我对你的执念，也看出来我心有不甘。”
“这也是我一直没办法突破仙凡之隔的原因，所以我开始寻求新的方法。”
“我将目光放在了魔族身上。他们突破一品不需要心境上的顿悟，只需要力量积累的同时，身体能够承受得住雷劫的洗礼。”
“我的雷劫并没有落下，所以并不是破军不如寸切。”
“所以我没有输。”
林待之听着将死之人的絮叨，心想就这样吧，随你了。
就在杜青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林待之还是开口了，道：“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杜青道：“说。”
林待之问：“秦淮河的妖丹你放的？”
杜青道：“算是。”
“和赵府小厮接头并杀了他的，也是你的人？”
杜青微微一怔，道：“需要的生灵血气已经够了，送赵汝复一个官，再送他上路很合理。但听说那个小厮身上有枪意，这不是我出的手。”
也就是说，杀人的是申绣？
林待之将这个疑问放下，问道：“血丹的威力不可能只是用来帮你晋升圣境，所以催生凤凰死卵，残害流民的目的是什么？”
杜青微微一笑，道：“你不会想知道，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
林待之明白了，他继续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不继续突破？”
杜青笑容凝住了，他那冰蓝色的瞳孔有些黯淡。
他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成为真正的魔族。我本来想解决了凤凰这个隐患后，前往幽州，学着他当年那样风光死去，但很可惜啊……”
林待之并没有感到可惜，也没有为自己的出手而后悔，回答他道：“凤凰不是隐患，它生而善良，只不过出生和成长沾染的因果和死气太重，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杜青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如果说魔族的嗜血天赋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疾病的话，那么黑凤凰带来的，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一旦它陷入疯狂迷乱的状态，它将无意识湮灭周围的一切。”
林待之道：“我想我可能会有些办法。”
杜青看到了他手里的玉简，结合之前他说收录生灵道法的话，于是想明白了一切，问道：“这是归藏？”
林待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或许是因为即将神魂消散的缘故，杜青的心里很是平静，并没有因为看到此等神物而激动得不行。
“连传说中女帝的神物也认你为主，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而且嫉妒你。”杜青嘴角的血越淌越多，但眼神却是越来越平静。
他笑着开口：“我要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的冰蓝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气韵从他身体散发出来，但他的气息依旧以稳定的速度消散下去。
这是神魂将散的表现。
林待之看向了手中的玉简，想了想说道：“既然你现在真正突破了一品，那么或许你不必死？”www.sxynkj.ċöm
杜青神色古怪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像你刻录的那只蜃龙一样，被你画在扉页上，然后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冒出来帮助你渡过难关？”
林待之怔了好一会，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很美好的场面，但因为他说的没错，所以还是轻点了点头。
杜青嘲笑道：“那可真恶心。”
林待之又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片刻后，杜青感觉自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于是望着远处和自己另外人格做挣扎的凤凰说道：“就这么消散并不值得，所以我想送你一个礼物，至于你是会被这份大礼砸死，还是说生出其他机遇，想来我都会很开心。”
林待之想到了某种可能，开口道：“我不要。”
杜青嘲笑他：“这里不是幻境，你太弱了，阻止不了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整个身体开始慢慢消散，化作荧光点点，一部分飞入了不老书中，一部分朝着黑色凤凰而去。
林待之迅速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年我和梁浅暮在楚州大战，出卖我们的是不是你？”
杜青微微一怔，摇了摇头，然后脑袋也消散在天地之间。
五张不老书残页飞进了林待之怀里。
杜青的气息消失了。
天空突然落下大雨。
片刻后，悠悠转醒的裴清语搀扶着昏过去的莫紫烟，缓缓向他走来。
她很是默契地没有说话。
林待之用左手将她用来传讯的流凰递了过去。
倾盆大雨中，一道剑光落下，柳飞背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申绣。
他看到了嘴角带血的林待之和脸色苍白的裴清语，满脸的不可置信，震惊问道：“杜青真的死了？”
林待之点了点头。
柳飞早就知道林待之是留在书院待命，所以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太多意外，听了这话，他长舒了口气，道：“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啊。”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
一道残暴而磅礴的意志便降临下来，凤鸣山顿时变得无比滚烫，就像是火焰山一般。sxynkj.ċöm
那如水银泄底的大雨还未落下，就尽数在半空当中被蒸发殆尽。
众人向着天空望去。
那里有一只同夜色融为一体的凤凰，遮住了星月。
一双猩红冷漠的巨大眼眸，正无悲无喜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一堆白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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