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五天便过去了。
这是文试放榜的日子，同时早已出炉的武试名次也一并张贴在外。
林待之没有去，而是待在自己的宅子里看书。
看的是从书院那借来的光阴术入门，看了好些天，一点头绪都没有，比当年学剑还难。
说的是借，其实他不准备还。
期间小菊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说是九出十三归，多出的那些是帮柳飞还的利息。
裴清语未曾来过，最近甚是低调，有传言称她即将要从刚刚声名鹊起的灵枢处被调任去神策军了，而未来的灵枢处总务司，将是那个把小半辈子贡献在那块地方的和主簿和大人。
柳飞倒是每天往林待之家跑，又是邀请林待之去教坊司又是拉着他去醉月轩喝酒什么的，都被林待之一一拒绝了。
于是柳飞在尹商家挣的七十五两银子很快就见了底。
所以当那日柳飞见到小菊给林待之送的五百两银子的时候，又想起了当初裴大小姐一举赢下的二十六万，不由得泣不成声。
当即声泪俱下，吟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要问这句诗是从哪里来的，问就是青庐剑仙诗词集。
隔岸的醉月轩甚是吵闹，遥遥传到林待之那，把他搁在一旁钓竿下打窝的鱼都吓跑了好几条。
林待之将光阴术概述放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一道剑光自湖面而起，朝着他激射而来。
林待之一挥手，一道水幕扬起，将溢射而出的剑气挡了个干净。
剑光落下，柳飞拉着晕晕乎乎、面色红润的江枝便出现在一边。
柳飞甚是高兴，赞道:“不愧是和我柳飞有半师之谊的男人，再过些时日，只怕为师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他这话自然是谦辞，但由他口中出来却有种得意洋洋的感觉，仿佛在说“来夸我啊，快夸我啊”。
江枝扶在一旁的树上，感受了柳飞狂野剑技的他狂吐不止，仍艰难开口:“用……用不着过些时日，柳飞你输给了罗厌，罗厌……输……输给了小林大人，也就等于……等于……”
柳飞不等他说完，便恼火打断:“新科状元了不起是吧，我还武试榜眼呢！敢和我比剑嘛你？”
江枝直摇头，“不……不敢。”
林待之正想说书院有个老家伙不错，柳飞你可以同他比试一番。
可回味了一番刚才柳飞的话后，突然就怔了片刻。
林待之看向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江枝，问道:“文试第一？”
江枝扭捏点了点头。
林待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容貌清秀，虽然眼中略有羞意，但目光坚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错。”林待之点了点头。
柳飞忙道:“待之你不知道，今天一早，我们那客栈门都快挤破了，他们不敢惹我，都跑去找我们这位新科状元，诶呀，送的那个礼啊，还有提亲的，啧啧啧。”
林待之:“然后呢？”
柳飞挑了挑眉，道:“然后这呆子全给别人退了回去，但是说媒的拦不住啊，这不跑你这来避避嘛。”
林待之又点了点头，将随手扔在一边的光阴术概论递给了江枝，“看看？”
江枝有些茫然，捧着那一本泛黄的古籍，看了看柳飞。
柳飞瞪大了双眼，看了看书名，又看了看林待之，语气怪异:“这书你从哪偷的？”
林待之道:“读书人的事，哪能叫偷。我这是从书院里面捡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掉下的。”
“捡……捡的？”柳飞眼神里写满了疑惑，“改天我也去捡捡？”
看着江枝手中的书，柳飞就差把口水滴在上面了。
江枝皱起了眉，问:“柳飞你不是明蕴宗圣女弟子吗，十五岁便熟读天下剑谱，手段术法什么没见过，为何还这般……额……饥渴？”
柳飞一撇手，看向了林待之，对江枝道:“你不懂，我不怪你。”
林待之甩下一边的钓竿，漫不经心道:“想看就看吧，书院里面借的，不算来路不明，别弄丢了就好。”
一听这话，柳飞更是激动得不行，甚至连林待之那个借字也来不及细想，一把从江枝那里夺过书，一溜烟便跑到一旁，如饥似渴看了起来。
林待之和江枝聊起了文试考题。
细谈之下却发现这一届考题难得出奇。
除开数之不尽天文地理，连史书上女帝及青庐剑仙不曾记载的虚构情感经历都拿出来当做教材文本，让考生自己发表对那些事情的看法，并以此作一篇五百字的骈文。
更别提还有离谱得出奇的算学。
出题者说什么已知当年剑仙林寻一品时御剑速度是半盏茶一千里，魔族一品高手凌空飞行一盏茶六百里，楚州丘山至青州潼关六千七百里。林待之从丘山提前三盏茶时间出发，和远在潼关的魔族同向往雪原而行。林寻事先温了一杯酒，问大概几盏茶的功夫他能将魔族击杀后又回来喝上这杯酒？
林待之听了这个问题后，觉得很是离谱，心道当初自己也没有温酒斩魔族这一段，又是何人杜撰？
“那你是怎么解的呢？”他这样问江枝。
江枝道:“先这样……再这样……然后那样……”
林待之有些头大，一边的柳飞更是头大。
他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看着记载着光阴术的秘籍，看的头晕脑胀仍然强撑着。
终于，“哇——”的一声，柳飞也吐了出来。
林待之及时摄回那本光阴术概论。
柳飞气若游丝，双目红肿，道:“为什么我堂堂四品高手，却还是看不懂这上面的东西？”
林待之摇头:“和修为没有关系。”
他把光阴术交到了江枝手上。
江枝将它翻开。
柳飞扶着树，好奇看了过去。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江枝轻吟，凝神细看了下去。www.sxynkj.ċöm
时光在林待之讶然、柳飞震惊的目光中的过去了。
江枝不愧是个书呆子，越看越起劲，反复思量诵读，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三个人的影子从左边爬到了右边。
“……天地乃万物逆旅，光阴……过客”
江枝意犹未尽合上书，心神摇曳。
柳飞抽了抽嘴角，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这就是新科状元的魅力吗……
林待之挑眉，问:“有什么感受？”
江枝点了点头，将秘籍双手奉上，道:“写的很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些新奇的见解，回去之后我要写些手札。”
柳飞问:“你脑瓜子疼不疼？”
江枝皱起眉，道:“看书岂有头痛之理，柳飞你还是书读的少了。”
柳飞不再说话，只当他是个怪物。
突然，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小林大人在家吗？”
正是熊德胜熊百夫。
热情的柳飞忙不迭去开了门。
“别敲了别敲了，没看他这门才坏了吗？”柳飞有些羞愧，这门还是他踹的。
“哟，柳少侠也在呢？”提着斧子的熊德胜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浮生塔要提前开启了嘛，安排我老熊走一趟，通知你们，正好你们都在。”
他看着林待之，一脸谄媚，道:“小林大人，别人那我都是派下属去，你这我可就得亲自光临了。”
林待之疑问道:“浮生塔提前开启，什么时候？为什么？”
“就在明天！”熊德胜看了看柳飞和林待之，道:“提前了大半个月呢，说是清净观道士夜观天象，说明天开启好，于是裴阁老就和书院一商议，改到了明天。”
柳飞挑眉:“这么草率？”
熊德胜嘿嘿一笑，没有说什么，他可不敢非议朝政。
然后他目光看到了两人身旁的瘦弱书生，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忙道:“诶，这不是咱们的新科状元嘛，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鄙人家中有小女，甚是伶俐乖巧，江公子要不要见见？”
柳飞问:“熊百夫还有个女儿？”
“是啊是啊。”熊德胜直点头，“我熊家有女，已近总角年华，就有有力拔山兮的修为了，怎么样，养的不错吧。”
柳飞伸出两个手指，道:“八……八岁？”
熊德胜点头道:“年龄不是问题，也大不了多少嘛，如果柳公子有意，也不是不可以。”
柳飞顿时义正言辞:“我柳飞，岂是那种觊觎幼女的小人。这份殊荣，还是留给江兄吧。”
然后转头对林待之道:“我还有事，要去准备准备，调养一番进浮生塔了，明天书院见！”
然后头也不回，御剑跨过了寄月湖，向着远方而去。
江枝望着剑气拖尾的方向，心想那里不是教坊司吗？
然后他回头冲熊百夫抱拳，腼腆一笑后，就在林待之指示下进了东厢的书房。
熊德胜悻悻离开。
林待之一个人望着风平浪静的寄月湖，心中却掀起了万千波涛。
青云试提前了。
这是历史上不曾有过的事情。
是为什么呢？
感受着午后温暖的风，阳光渐渐刺目。
“是入夏了吗？”
林待之喃喃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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