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牛有田伸手示意道。
说着，就端起面前的小酒盅，颤颤巍巍地送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盅，看着牛有田道：
“这日本的清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一样可以醉人。”
牛有田提着自己的酒盅同样一饮而尽，回道：
“聊胜于无吧，只有半瓶，放心吧醉不了。”
酒过三巡，小菜嘛，两人也不过是象征性地夹了几口。话也不多，好像很有默契的样子。
几杯酒下肚，邹显龙好像恢复点了阳气，忍不住问道：
“可以了，八路军同志，这断头饭也吃过了，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发落我？”
“你太敏感了，邹队长，喝完了酒你就走吧，我不会杀你。”
邹显龙呆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在耍我？我手上可是沾满了共产党的鲜血，你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我？我不信。”
“确实不应该放过去，可是杀了你也没用。我老疤瘌虽然手黑，但是并不想宣判你的死刑。等到镇南县城解放的那一天，自然会有人找你算总账。”
邹显龙不知所以地干了一盅酒，慨然道：
“自从我选择给日本人卖命，脑子里也曾经预演过自己无数的结局。但是，没有一个结局是皆大欢喜的。这就是我的命，我可以跟我的对手争，却不能跟命运争。现在，我是你的囚徒，你对我的生命拥有裁决的权利。说到你的权利，并不是说你高高在上，不过是现在你手里有枪，而我没有而已。杀了我，虽然得不到情报，至少也可以算一份不错的功劳吧。你要想清楚，不要后悔。”
“你说到，你是我的囚徒。可你看看眼前，我们小分队坚守在日军医院，已经被日伪军重重包围，我们何尝又不是囚徒呢？你再往外看，在这镇南县城、还有周边的农村，就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和抗日武装，如此，小鬼子也同样成了困在县城里的囚徒。大家都是囚徒，到底谁该宣判谁的死刑呢？”
邹显龙呵呵一笑道：“你这个视角倒是蛮别致的，我还真没想到。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真是受教了。真没发现你的思想里竟然还有一点哲学的味道。我敢肯定你在八路军当中算是个另类。”壹趣妏敩
“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参加八路军全是冲着我老大的面子。他饶了我一命，我欠他的。所以，他想干啥，我就帮着他。至于什么共产主义理想，其实我不太在乎，也不感兴趣。只要老大高兴，我就高兴。老大不高兴，那就谁也别想痛快。”
“那你的老大也参加了这次行动？”
“对，这次行动就是他指挥的，当然，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你也不用期望能看见他，只怕你们相见的那一天就是你人生的终结。”
他们正聊着，东面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一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就是这样听了一会儿，牛有田道：
“嗯，是我们的人正在攻打东城门。”
邹显龙紧皱眉头道：“没想到你们在城外还有兵力，尤其是炮火这么猛烈，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啊。看来是我托大了，本以为只有你们三十个人进城，能够轻松围剿。没成想剿来剿去，倒把自己送到你们面前了，还真是滑稽啊。”
“那个诡雷是我埋的，你的肩伤是我炸的，你的腿伤是我的队员打的。所以，咱们俩还是挺有缘分的。”
“攻防得当，不按常理出牌。你们这支部队确实难搞，滑得就像泥鳅。败在你们手里，我服气！”
“你也挺聪明的，知道给我们下套。如果不是老大嗅觉灵敏，恐怕现在就是另一幅光景了。”
“在我们自己的主场，被你们这些外来人打成这样，其实已经挺没脸了。”
“我们可不是外来人，我们是这里的主人，小鬼子才是外来人。被外人占了我们自己的家园，是我们没脸。”sxynkj.ċöm
邹显龙呵呵一笑，点点头道：“这话也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东城门应该是佯攻吧。据我所知，附近的抗日势力还没有哪家有实力敢攻打县城的。”
牛有田干了一杯酒懒懒地说道：“是不是佯攻你自己判断，这可是军事秘密，我也不能说。”
他们正聊着，西面也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比东城门的爆炸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都在侧耳倾听，也都没有要起身观看的意思。
牛有田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他知道是鬼三儿终于开始冒泡了。他冲着脸色凝重的邹显龙指点道：
“用你的话说这也应该是佯攻。”
邹显龙撇撇嘴巴，有些咬牙道：“你们还真是能折腾啊，连弹药库也没放过，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的人都快浮出水面了。”
“等我们的人都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是决战的时刻。来，为了这一刻的早点到来，我们干一杯！”
放下酒杯，邹显龙满怀惆怅道：“最后，不管你们能不能救出水母，我们都已经败了，损失太大了。将你们诳进城里来非常地失策，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这是我的责任。现在我对你的老大是越来越好奇了，真是一个搞破坏的好手啊。”
“好奇心太重是会害死人的，你还是回去好好去当你的汉奸吧。哪天在战场上碰到了，大家都不必留手，这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放心，一定！”
牛有田拿起空酒瓶晃了晃，向邹显龙展示了一下，遗憾道：
“酒没了，咱们的缘分也尽了。你走吧，我不会在你背后开枪的。”
邹显龙沉默了一会儿，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来。尽管他的腿上已经被护士正经包扎过了，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每走一步还是深入骨髓一般的难耐。
而牛有田就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搀扶他的意思，等到邹显龙终于走到门口时，他额头上滚下大颗的汗珠，双手扶住门框，回头看向牛有田的背影，强撑道：
“谢谢你请我喝酒，尽管它无比寒酸。但是我这人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不然晚上我会睡不着觉。你们要找的水母就在日军宪兵司令部，至于怎么营救，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牛有田缓缓地点了点头，冷漠道：
“谢谢提醒。一路走好，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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