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正说着悄悄话呢，孟贺提着药箱子缓缓走了进来，“微臣给娘娘请安。”
“孟太医请坐，本宫之所以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忙解答一个疑问。”
“娘娘请讲。”
“宫里有没有哪个太医，一直给万黼阿哥调理身子的？”
“回娘娘，是王太医。”
“那你有没有去给阿哥请过平安脉？”
“有过一两回，不过万黼阿哥从前的脉案一直被王太医收着，微臣只能看到近段时间的。”
如澈有些了然，“那你可看出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不妥之处？”
孟贺沉思了片刻，说，“确实是有一点，先前王太医说阿哥的身体已经好转，不日都能下地了，依微臣看来，却十分古怪，倒像是人为制造出的回光返照。”壹趣妏敩
“怎么说？”
“通俗来讲，就是用药物提气，让病人面上精神奕奕，内里却更为空虚。此法大损寿元，平时只在老人缠绵病榻，又要出来主持大事时才会强行用药，强撑着一口气把事办了。”
他低下头，“若是用在阿哥身上，是绝对活不下来的。微臣见王太医做事坦然，还以为是弄错了，如今听娘娘一说，才觉得可疑。”
采苓大惊失色，“娘娘，那王太医可是敬嫔的远亲，你说会不会是她害的人，然后栽赃到惠贵人身上？”
“不一定是她动的手，不过她极有可能知情，甚至故意纵容有人在她宫里弄鬼。”
如澈眼前闪过一张脸，心中蓦然发寒，“你说，此事中，谁的收益最大？”
“自然是和惠贵人有仇的人呗？难不成是荣嫔？”
“不。”
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忘了，通嫔不仅晋了位份，又除掉了昔日大敌，可不正是一箭双雕吗？”
采苓被她的结论给震住了，“怎么可能？万黼可是她亲生的儿子，而且她昨夜哭晕过去好几回，伤心是做不得假的。”
“儿子固然重要，但一个病恹恹，明显是活不长的儿子又有什么用？通嫔当年被惠贵人害得早产，怎么会不恨？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忍下来。”
如澈往深处分析，“她日日面对病弱的孩子，又怎会不切齿痛心，恨不得把惠贵人碎尸万段才好。”
“她不是已经找到了证据吗？”
“不够，当年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她苦心调查出当年惠贵人都做了什么，但时隔已久，那些证据能剩下多少都很难说，若想翻案基本不可能。”
如澈挥了挥手，示意孟太医退下去，“我猜，前些日子万黼的好转是假的，很有可能是他再度恶化，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通嫔才会彻底下定决心，用她儿子命，来换取仇人的伏诛。”
当然，这事不能让人轻易看出端倪来，所以她才会让王太医悄悄对阿哥用药，装出大有转机的模样。
只有康熙怀有希望，等到失去这个孩子时才更加痛心惋惜。
采苓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嗓音发颤，“虎毒还不食子呢，若是娘娘的猜测没错，通嫔也真够狠心的。”
“情有可原，我能理解她，与其让万黼拖着等死，不如奋力一搏。皇上对她心存愧疚，这些天少不得要召她侍寝，若是有缘分，她再度怀上孩子也有可能啊。”
“娘娘，若真如此，咱们要不要拆穿？”
“不必，惠贵人老是上蹿下跳，我早看厌了，让她涨涨教训也好，放心，她有纳兰家撑腰，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澈托着下巴，“现在更重要的，是盯着启祥宫，探听清楚安嫔到底打了什么主意，我总觉得和我有关。”
“是，奴婢会让人留意着。”
“对了，万黼已经夭折，王太医说不定会把他从前的脉案销毁，你去跟孟贺说一声，若有机会，把脉案藏起来，以后说不定有用。”
“是。”
……
钟粹宫的配殿里，已经供起了一座佛堂，通嫔跪在佛前，无悲无喜，整个人木木的。m.sxynkj.ċöm
她贴身宫女颂辉端了个碗进来，跪在她身后，“娘娘，喝完燕窝粥吧，您已经在这跪了一天了，一直水米不进，再这么熬下去，身体也受不住啊。”
通嫔开口，嗓音嘶哑无比，昨夜哭得太厉害，只能发出啁哳的粗声，“不用，我要斋戒三日，为我的万黼祝祷，是额娘对不起她。”
“怎么是您的错，王太医说了，就算用药吊着性命，阿哥也活不过两个月。况且娘娘怕伤了他的身子，连药都不敢用，只能用迂回的方法吓一吓他，谁能料到阿哥他……”
通嫔闭上了眼，想哭却哭不出来，眼睛通红肿胀，不碰都疼，她的泪早就在昨晚流尽了。
“是我狠心，早知他会吓出问题来，却一意孤行，我不是不疼他，只是不甘心，当日她是惠惠，我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如何与她相争？”
“三阿哥已经启蒙了，满皇宫到处跑，可我的万黼却是连门都出不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叫额娘，说他不想喝药，我的心就像在刀山上反复滚着，没一刻不在痛啊。”
“娘娘，您太苦了，阿哥会理解的，若他在天有灵，一定会再投身到您肚子里的。”
“不了，我已不配再当他的娘，若他有来世，希望不要再入皇家，富贵平安就好。”
通嫔望着慈眉善目的佛陀，心神飘忽不定，在解恨和痛苦中轮回折磨。
“可惜啊，咱们母子的性命，在皇上面前却算不得什么，都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也才降了一个位份。呵呵，我好歹伺候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看来，真是笑话。”
“娘娘，您要保重身子，早日怀上皇子，万岁爷如今对您心怀愧疚，将来未必不会把您封妃啊。”
在檀香缭绕中，通嫔年轻的面庞狰狞无比，犹如恶鬼，“是啊，我要往上爬，把她踩到脚底，让她也尝尝丧子的滋味。”
可恨皇后多管闲事，阻了大阿哥回宫的事，不然她就算拼掉一条命，也要把他给弄死，叫纳喇氏那个女人知道什么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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