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贾根来确实长成了大人,在部队历练这几年,不知经历了多少爱恨情仇,生离死别。
凭借着敢打敢拼而又圆滑的性格,接连辗转了几个军区,从一个新兵蛋子,混成了连长。m.sxynkj.ċöm
昔日的稚嫩面孔早已不在,转而代替的,是一身强而有力的黝黑的腱子肉。
不过,这些都只是一些表面现象。真正让他一战成名的正是前不久的实战演练。代号hg任务,被誉为是近些年来,西洲军区规模最大,声势浩荡的一次演习。贾根来所率领的红方,凭借着一股脑的冲劲,巧妙的躲过了对方三次装甲炮弹。而后,成功撕下对方首领的袖标……
如今,他与部队的合约也即将到期,想着是不是该向部队的战士们请辞,回家探望一下父母。
“贾连,还没睡啊。”夜深点完名以后,他的好战友苗文利走进营帐里面,将手中的军帽一摘,放在桌子说。
整个部队都知道,贾根来的训练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很多连这个点都是在点名训话,而他却直接敞开天性,吃饭前就解散了自己的队伍,让他们吃完饭后就回去睡大觉。军区领导一开始也不赞同他这种训练方式,总觉得他这样养不好手下的兵,可当他拿出实打实的战绩以后,又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正愁着呢。”贾根来掏出一根烟点上,随后将整包烟盒递向他,“来根?”
苗文利抽出一根点上,放到嘴边,随后坐下来一笑:“愁着娶媳妇?”
“不是,合约快到期了,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家人。”贾根来说。
“不是,回家对你来说很难吗?”苗文利反问。
贾根来说:“你不懂,先前我参军,就是因为和家里的爸妈吵架才跑出来的,这些年来,我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不知道猛一回去,他们能不能接受。”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苗文利说,“谁会没个犯错的晌,再说,这都七八年了,该忘得早就给忘了。回去以后他们疼你还来不及呢。”
贾根来听完这话以后,心里面也跟着踏实许多,开始一番遐想,直到烟头烫到手以后,这才回过神来,对他说道:“但愿会像你说的那样吧……”
“什么叫但愿,你要对自己信心一点,就像平时训练时那样。”苗文利说着,站起来拽着他,“走,给我老苗个面子,到我那整几杯。”
“你就不怕被那几个狗头给看见?”贾根来掐灭烟头说。嘴上不情愿,可身体还是不诚实,主动站了起来。
苗文利说:“怕啥,现在又不是训练时间。他们被叫去其他军区演练了。现在这一块,就属咱最大。反正也没人管,不喝白不喝。”
“走着?”贾根来听说几个军区领导不在,心中一乐。
“走着!”苗文利坚定道,说话间,就领着他出了帐营,前往一处没人的角落。
东张西望一番后,从一片草地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酒肉。
2.
“看到没?东坡肉!今儿下午特意吩咐后厨给做的。”从草地里拿出酒肉以后,苗文利低下头来吸溜了几下,得意的说,“怎么样,够慷慨的吧?”
“嚯,你小子够奢侈的啊。”贾根来拿起坛子闻了几下,“咋知道我就好这口?”
“不只是你,我也好这口。”苗文利优先抢过坛子,急忙灌了几口,吃了一口大肥肉,满嘴是油,“部队什么时候也没照着这种伙食给咱上,这都多少年过去,憋都快憋死了。”
“可以啊老苗,哪来的?”贾根来又打开一坛子,正说着,畅饮了一口,“咱这军区常年封闭,老实交代,当了几次逃兵?”
西州军区虽说被很多军人视为神一般的存在,可是在伙食方面却多次被人诟病。虽说也能见到荤腥,可不像外面那样,做的有模有样。很多人吃都吃腻,常常趁着对外演习期间,脱离队伍,自掏腰包稍点存货,回来以后悄悄的吃独食。虽说和真正的逃兵有些区别,可在那些狗头眼里,这就是孬兵。运气好了,美滋滋的吃一顿。运气不好,只能有口无言,挨一顿处罚。
苗文利能够的上东坡肉,又吃的那么娴熟,可见是个惯犯。武惠良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当即哈哈一笑:“你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回我请了婚假你忘了?这些酒肉都是从老家那里捎回来的,没有你小子说的那么不堪。”
“切,你不说我还以为你钻老鼠洞呢。”贾根来故意调侃,完后转移了话题,拿起一块大肥肉放到嘴里,两口一个吃的美滋滋,“嗯,味道不错,等我哪天出去以后也多买几斤。”
“军区这阵子没有下达对外演习的任务,你要出去的话,可能就等到合约到期那天了。”苗文利喝了口酒,放下坛子说。这也是他为什么请对方来这吃肉喝酒的原因。两人从新兵入伍那一天就认识,在一块出生入死多年,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逸生活,谁成想,最终还要分开。
贾根来听完以后,喝了一口酒,望向漆黑的夜空。
不由产生一阵感慨:“是啊,真是一年又一年,简直像是做梦一样……这次回去以后,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不知道家乡的那些人都过的怎么样了……”
“唉,算了,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怎么开心怎么来吧。”苗文利说罢,就从自个的军大衣中掏出一个好玩意递给对方,“给你看个好玩意。”
“唢呐?”贾根来一眼就认出了它,“从哪来的?”
苗文利得意一笑,自顾自的说:“这玩意可好了,上次回老家结婚,家里人请的就是专业的唢呐班子,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的顺走一个。咋样?高级不?”
“这有啥高级不高级,我随随便便就能给你吹个响。”贾根来随口说道。
苗文利以为他在吹牛,把这玩意递给他,笑着说:“我不信,你来一个。”
3.
贾根来从他手里面接过唢呐,稍微擦拭了一下,问:“你说个曲儿,我这就吹给你听。”
苗文利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说:“我结婚时,乐队吹了一首曲子叫《喜》,你会吗?”
贾根来听后一笑:“会,当然会,而且还很熟。”
说罢,他就开始闭着眼吹奏。
苗文利起初以为他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后来见他逐渐上道,有模有样的起了个调后,便对他刮目相看。
这首《喜》从一开始就在尖锐的声音上徘徊,非专业的人只要吹上几口,就被控停止下来,必须要喘上几口气以后,才能接着后续演奏下去。
而贾根来却是那么的迎刃有余,虽说自从进入部队以后,他就再也没碰过这玩意,可是基础摆在那,一摸就会。直到演奏结束,他都意犹未尽。
“咳。”润了下嗓子后,他道,“咋样,不比那些专业乐队差吧?”
苗文利说:“可以啊,早知道你会这玩意,我就找部队领导申请,叫你回去给我当伴郎了。”
“那是,我一去,就没那些乐队什么事了。”贾根来说。
“这是自然。”苗文利一下子好奇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会吹这玩意的?”
贾根来悻悻一笑:“不是我给你吹的,我家祖上好几代都是吹这玩意的,到了我爸那一代,更是桃李众多。我的水平顶多算是中下等,要是我爸在这,你会更有耳福。他会的曲子可多了。”
“这么说来的话,你爸应该更和顺一点才对,怎么会和你这个儿子吵起来呢?”苗文利越发好奇。
“嗯,这个嘛。”贾根来沉吟,“可能我们八字不太合吧。”
……
贾根来就这样在部队里偷偷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白天照常演习,到了晚上,就和老战友苗文利厮混在一起,喝酒吃肉。一直到离开的那一天,他才消停下来。
鉴于此次他在作战演练中的勇猛行为,军区领导给予了三等功勋章,享受国家政府补贴。待他整理好包袱后,就让几个高等士兵伴随,开着一辆装甲车送他回了老家。
这一天,部队里所有被他带过的兵,乃至一些领导都站在门口等着送别。
等到一辆装甲车开过来后,他们这才站在两边,招手道别。
贾根来坐在车内,随着车子驶出门外,这才鼓起勇气看向他们。感受着战友们的热情,一路向东,渐行渐远。一天后,正式到达了村口。
贾步忠得知此事后,便拉着婆姨的手在村东头迎接。
儿子参军多年,今天总算回来。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今儿一大早,就让婆姨从村里的供销社里买了一袋子花生糖果,摆满盘子端出来,围绕着周围走动的乡邻挨个分发,把这件事分享给了他们。十里八街的老百姓听闻,无一不为他喝彩,夸赞他儿子有本事,回来以后肯定能把他们老贾家的门缝给改了。这不,装甲车刚到,满村的人都跑了过来,敲锣打鼓,欢声庆祝。除此以外,军人们笔直的站姿,以及那辆迷彩色的‘四脚怪物’,都让他们叹为观止。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好似贾根来在他们眼里,就是他们村的吉普赛人一般。
4.
“根来回来了,根来回来了……”
贾根来感受着村里小孩们的热情,从车里头走了下来,虽说穿着一身军装,可却像是新郎官一样,胸口处挂着一束大红花。
他笑容款款的走了几步,站在村口,随后,看着周围曾经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朝他们招手。
直到来到父母亲面前以后,这才板正起来。而且一见面,就给他们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爸,妈,儿子不孝,在外面一待就是几年,给您二位添堵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师娘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打量着儿子的面貌,激动道。
可轮到贾步忠该说话时,却愣住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父子两天八字不合呢。最初儿子离家那几年,他还生着儿子的闷气,可是后来年岁越大,看到小徒弟成家以后,他就开始越发思念自己的儿子。如今见面,之所以不吭声,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自尊心。
贾根来也早已释怀了先前那段仇恨,多年在外,战友间的兄弟情早就暖化了他心里面的怨恨,即使贾步忠不愿意认他这个儿子,他也不会怪他。
第一次拥抱就是最好的证明。
见他不说话,他便率先开了口:
“爸,你咋了,不会还在怪我吧,我是你儿子根来啊。”
“娃儿他爸,想啥呢,根来回来了,你不是很想他吗?”师娘见状,碰了下他的胳膊。
贾步忠这才有了反应,看向儿子,严肃的脸上逐渐泛起几丝上扬弧度。
拍了下儿子说:“你小子,在外面几年连个信都不说给老子回一个,害的老子为你担心这些年,走,跟老子喝几杯,让老子试试你的酒量。”
“哎,这就去。”贾根来见他原谅自己,跟了过去。
因为是退伍的日子,值得庆祝。同行一块回来的装甲车同志便开始布置起来,在贾根来的门前张贴了‘三等功之家’这几个字。随后便完成任务,不告而别。
村支书带着几个村里的领导过来道喜,按照规矩,也留下吃了一顿席。这在九零年后,基本上是遇不到的。可是现在,却实实在在的遇到了。
贾步忠知道,贾家家门能有现在这种荣耀,不是因为他唢呐大师的身份,而是儿子带来的。他在外面混出了名堂,看样子一点也不比以前的自己差。
因此,送走客人们后,他就特意叫住儿子,和他碰了几杯。
“儿啊,谁能想到,离家几年以后,你会混的这么好。爸承认,当年确实偏激了点。可该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当年我不选你做班主,是因为你的性子浮躁了点。贾家班自开班以来就有几个规定,其中一条忌讳的就是骄傲自满。”
“在这一点上,你确实比不上光明。我如果叫你当选,有些人会不服气。而且,未来难免因为这个弱点遭人利用。”
“不过现在好了,你在部队里面这几年确实也成长了。”
听到父亲的话,贾根来一笑:“爸,我懂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对了,赵光明呢?那小子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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