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古竹更早注意到耶律寒的是慕璃，心想世上的一见钟情可真有意思，真应了那句：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还不等她转移视线，就发现古竹的步伐变得缓慢许多，似乎是不敢再往前走。
这就引起了慕璃极大的注意力。
她眯眼，小声提醒：“小姐，此处人多，不要发呆。”
古竹猛然惊醒，眨巴眨巴眼，先快步跟上安平王的步伐，又趁机回头跟慕璃说，“我，我好像看见他了。”
一句话，慕璃几乎可以确定那个隔着人海茫茫也能准确找到宝的男人是谁。
他不是鬼魂，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没有死，可他们却错过了五年。
五年，可以沧海变桑田；五年，可以沙海变绿洲；五年，可以荒山变青翠；五年，可以年老踏鬼门。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包括看不见摸不着的心境，包括曾让他们痛失心扉的爱恨情仇。
慕璃感慨良多，心情和古竹一样复杂，同时也明白安平王为何要在车上对古竹说肺腑之言——千万离皇帝远点。
其实还有后半句吧，他想让古竹重新攀附上耶律寒，如此一来，安平王府的保障又多了一层。
谁说富家子弟的纨绔一定是头脑不清楚，整日只知寻花问柳的？像安平王这般闲情逸致和未雨绸缪两不误，准备一心苟到老的王爷，才是吾辈中的咸鱼楷模。
不出所料，安平王在勉强应付了几人后，远远就冲耶律寒笑，“耶律将军！”
耶律寒做了沈将军义子后在军中磨练，随着资历增长，军中也多是拥戴他之人，顺带惯会审时度势的贵人们也对其尊敬有加，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是以这一声，吸引的在场之人尽数看过去，安平王则领着王妃和古竹朝他走去。
慕璃和洛璟明尽职尽责充当工具人，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可以让主家不受拥挤和磕碰。
耶律寒也已回神，只是视线依旧若有似无地打量着熟悉的女子。
“参见王爷。”他行礼，身边跟班齐齐行礼。
真不真心暂且不说，礼节规整到位是真的。
“免礼。”说这话时，安平王不动声色将古竹拽到身边，褶皱堆叠，他笑容和蔼可亲，“耶律将军，小女古竹，前几日云游归来。你们自小感情好，可以叙叙旧。”
他说的真轻巧，他连自己后院里有多少女人，府中有多少子女都不清楚，更别说分别五年的。
这会儿却让生生割断关系五年的两人像从前一样无话不谈，换成谁也无法做到吧。
慕璃担忧地看向古竹，却见古竹已释然地应是，然后主动走到耶律寒面前，行礼，声音恰似冰珠坠盘，平缓不掺杂一丝多余的感情，“耶律将军，请。”
耶律寒亦是复杂地看了眼真诚邀请的古竹，抿了抿唇，对安平王一抱拳，“晚辈先告退。”
安平王心花怒放，有戏，自是放心地挥手，催促他们快走。两鬓斑白的他抓起阮莹儿的手，足以表现出他内心的激动。
临走前，慕璃特意观察了阮莹儿的表情，竟在她眼中读出了隐晦的祝福和忧虑之情。
古竹非她亲生女儿，不过接触半日，就会生出怜悯吗？古竹说阮莹儿很可疑，如今慕璃瞧着，也读不明白她的心思。
和洛璟明交换了视线，二人分头行动。相信师兄和青灯一行人也已通过各自手段混进了宫廷。
及至凉亭，古竹把慕璃留在了外面，慕璃站了一小会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你的侍女？”
“宴会上热闹，她贪玩，随她去吧，等她玩够了会回来。”古竹淡淡说，淡定表面下是层层包裹的紧张。
她知道安平王的意思，可要她短时间内接受一个五年前没死的人，打死她也做不到。
好在跟随耶律寒的公子哥们个个懂事，找借口离开了。
“竹儿，这些年……”
“将军还是叫我全名吧。竹儿，死在了五年前，死在了悬崖边。”
古竹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冰刀子似的话，狠狠往耶律寒心窝子上戳。
恨吗？
恨，恨当年自己为何不下到谷底去看看，分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她怎就因为亲眼看见他坠崖，悲痛欲绝跑了。
若当时多看一眼，是否结局会不同？
怨吗？
怨，怨自己连心爱之人也保护不了，怨自己五年时光里一直逃避，怨老天爷总是喜欢跟他们开玩笑，分分合合，不得终点。
沉沉叹了口气，古竹觉得有些事想通了以后，也没有那般伤心难过了，于是唇角带笑的说：“你比我聪明，不会看不出我父亲的心思，我若继续和你保持从前的关系才是害了你。所以，就这样吧。各自安好，我知道你还活着，成了幽兰的大将军，你知道我过的还不错，就好，就好。”
古竹说着说着，低下头，眼角酸酸的，却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过了许久，耶律寒也没有出声，古竹疑惑，他有在听她说话吗？于是她抬头想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耶律寒满脸泪痕，竟比她还伤心难过。
“耶，耶律寒？你，你怎么哭了？”她都没哭。
“没事，没事。”耶律寒嘴上说的“没事，没关系”，实则背过身去孩子般呜呜咽咽哭了好一会儿，弄得古竹不敢再提过去，不敢再言语。递上手帕，让耶律寒把眼泪擦干，耶律寒照做，鼻音重重，“古竹，我真的没事。但，我现在很厉害，得皇帝和太子赏识，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你不用怕王爷，娶你只是娶你……”m.sxynkj.ċöm
古竹想，他是有多傻才会觉得联姻这件事，在皇帝眼中真的毫无影响？她跟在西宁王身边五年，见过大风大浪，联姻是家族之间合作的通常选项，单纯的相恋成婚，很少存在于位高权重的家族之中。
更何况，平心而论，她没有曾经那般喜欢耶律寒了。
从重逢的第一眼，她已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他们的感情，早在五年前悬崖边，已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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