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离开后，慕璃把湿毛巾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双臂环胸，静静看着床上睫毛都不颤抖一下的男人。
“再装下去我真生气了。”
话音刚落，床上谦和温柔的男人睁开水雾迷蒙的桃花眼，眼底充满睿智的光，此刻睿智的光转化成浅浅的笑意，怡人心醉。
慕璃总算是明白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含义。
单单是他转眸一笑，屏风上的芍药也要逊色三分。
她伸手遮住他的视线，“昨晚追着貔貅过来，砸在你家后院了，你不要误会。”
顿了顿，她生气道：“哼，要不是我来了，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我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了，所以你现在必须给我个交代。”
她全部知道了？长夜还是青灯说的？
他一着急，身子挪动，下意识以为自己会痛得难以呼吸，却发现身上伤口已完全愈合。
惊讶之余，他坐起身。
被子滑落，露出穿着寝衣的上半身，领口微微敞开，还好没露出腹部那经过多年锻炼出的健硕肌肉。
“不是我啊，我来之前，你已经发烧了，可能是青灯帮你擦的吧。”
洛璟明挑眉，“哦？原来是青灯和你说了不该说的。”
慕璃一惊，糟糕。
青灯啊，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家王爷太聪明了。
她摸了摸鼻子，“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洛璟明摇头失笑，并没有戳穿她。
气氛冷静下来，两人待在一处颇为尴尬，明明心中都装着一件事，却是谁也不肯先说。
正当慕璃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从他口中套话时，感觉自己小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见到小貔貅尖尖的牙齿上挂着一个挂件，从床底下走出来。
貔貅仰头，重重打了个鼻息，别扭道：“帮我取下来。”
原来是他自己跑床下翻东西，结果被挂件上的绳子勾出了它又尖又长的牙齿。
慕璃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儿上不跟他计较，耐心蹲下来，伸手就要去拿。
“等等。”洛璟明忽然出声，惊得他们两个都看过去。
小貔貅一动不要紧，挂在牙齿上的挂件随着摆动发出一声熟悉的清脆。
这个声音，慕璃无比熟悉，和她平日里佩戴的那只描金银如意纹铃铛一模一样。
她听了整整七年，绝对不会错。
洛璟明心知他已再瞒不下去，比起没有立刻告诉她真相，他更害怕，她知道另一件事。
“慕璃……”看着云慕璃顺着红绳寻到了那只如意铃铛，他心中五味杂陈。
七年，他识人不清七年。
她会原谅他吗？
“难怪。”慕璃双手捧着如意铃铛，认认真真检查一遍，当看到铃铛上刻有她名字中的“璃”字时，心头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苦苦找寻七年的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忧的是，听过青灯话后，她在这里冥思苦想一夜，无论如何替他辩解，只有一种答案可以解释这之后的种种。
他，认错人了。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洛璟明顾不得男女大防，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去，双手激动的按住她双肩，生怕她生气，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已经后悔了，他知道错了，七年前的那次相遇，他过后应该派人将她接到苍雪城，养在自己身边。
也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事情已经发生，他能做的，便是让她不要就此离开，给她自己最好的，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那七年的亏欠。
“慕璃，对不起，你……”
“为何？”
“？”
慕璃抬头，面对他时，目光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重复道：“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见到我时还要用谎言去搪塞，说什么帮我找人。你就是那个人，你却不敢承认。你在怕什么？”壹趣妏敩
事到如今，两人唯有坦诚相待。
要说他之前确实有担忧，那么现在，他知道她有自保能力，便不会再隐瞒。
他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潋滟的桃花眼晕染了浓重的忧伤，仿佛枝头摇曳的丁香，思虑沉重。
“慕璃，七年前，你我分开后，我回到宫中，却听说舅父因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引发边境骚乱，被朝臣联名弹劾，下了死牢，前后不过半月时间。母妃一病不起，我自小和舅父习武，关系亲厚，知道以他的品行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所以到父皇的寝宫跪了一天一夜，只求他能重审此案。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沈山劝我回去，我没听。后来在我快要晕倒时，是玄太师带走了我，我从始至终没能得父皇一次召见。”
慕璃静静听着，她知道，此事一定和他认错人有关。
洛璟明陷入回忆中，“那次我淋雨后大病一场，整整一个月，我缠绵病榻，昏迷不醒。父皇听了朝臣的意见，下令对我母族满门抄斩，母妃从贵妃，连降二品，成了贵嫔。她将我托付给了玄太师，自请到苍雪城外云山观修行，发誓从此以后不再见父皇。”
“所以你对皇上的恨，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洛璟明点头，继续讲道：“玄太师为我寻遍名医，都说我没有命可活了，若不是玄太师一直拿他自己的真气吊着我，我可能真的不会有今天。而我真正能活着，是一个自称仙医谷谷主的人救了我。他救我没有收任何报酬，条件是所有知情人不许说出此事。
昏迷一个月后的第七天，我醒了，但有很多事都记不太清，包括你当年的模样。我只记得我救你的经过，还给了你一只如意铃铛当做信物。这对儿铃铛是我出生时，云夏高僧空远大师送的贺礼，据说可以保我平安，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所以我以为只要能和我手中的铃铛配对，就是我许诺的人。”
慕璃隐约猜到了之后的事，“然后你就遇见了云芷涵？”
“是，那时她也刚回苍雪城，我们是一场诗会上碰面的，她看我的第一眼就说认识我，还准确说出了当年的经过，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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