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见是老夫人来了，吓得扑通通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祖母……”
两小只见到来人，张开小手迈着短腿就冲了出去，差点把老夫人撞倒了。
踉跄着稳住身形，被一人抱住一条腿的老夫人心肝肉的哄了起来：
“这怎么哭成这样了？瞅瞅瞅瞅，一个个小脸跟花猫似的！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主子的？”
满院子的人见老夫人发飙，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两小只抽抽搭搭仰起头来：
“祖母……您……您别怪她们了……是……是我们想出去找大姐姐……”
老夫人脸色这才和缓了些，蹲下身来将两小只搂在怀里：
“你们大姐姐呀可有本事着呢！用不着你们担心！倒是你们，这么粉雕玉琢的一对瓷娃娃，这么跑出去了还不得被拐子拐走了？”
两小只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还满是赞同的点点头：
“嗯嗯！大姐姐可有本事了！可……可是……可是她被坏人抓走了，我们要去救她！”
“噗呲……”
老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两小只疑惑的睁着两对黑曜石般的大眼睛：
“祖母……您笑什么？”
老夫人半天才缓过气来：
“我呀，笑你俩一腔孤勇，却不知这世道人心险恶。你们俩要出去找大姐姐，知道要往哪去找吗？”
两小只茫然的摇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你们俩还小，找人的事就交给大人去做！”
两小只依旧不依：
“那我们做什么呀？”
“你们？你们自然是乖乖吃饭睡觉啊！等你们长大了，学好了本事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是？”
“学本事？这样吗？”
圆圆说着便挣脱了老夫人的怀抱，摆出了一个新学的招式来。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圆圆就是厉害，这么快就学了这么多了。”
一回头，见尾尾满脸落寞，眼圈红红的，小嘴巴撇着，马上又要流下泪来。
这下可把老夫人心疼坏了：
“哎呦～我的小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
小尾巴猛的扑到老夫人的怀里去，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祖母……尾尾好笨……尾尾不会打拳……”
自打彩旗跟着王小豆离开后，王康德便专门派了一个护卫来教两小只习武。
圆圆还好，男孩子本身就爱舞刀弄棒，这可就苦了尾尾了。
小家伙没几天就没了新鲜感，一听到要练武就找各种理由逃避。
好在因着是个女孩子，王康德也并没怎么要求她，任由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浑过下去。
如今小汤圆已经能打完整的一套拳了，小尾巴却是连基本的马步都扎不稳。
见她哭的这么伤心，小汤圆不知所措的收了拳，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呆站在一旁。
老夫人心疼的伸出一只手臂揽过他：
“好了，你们两个都是祖母的好宝贝。圆圆是男孩子，长大了要做大将军征战沙场的，自然要好好练武。圆圆是女孩子，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可以了，不学这些也没关系的。”www.sxynkj.ċöm
如今她也算是想通了，什么贤良淑德都是空的。
她这一生，活成了一个笑话。
前半生在草原上，她是何等自由快乐，一进了这鸟笼一般的深宅大院，自己就把自己的翅膀折了。
这些年她处处约束着自己，样样小心谨慎，生怕被别人小瞧了去。
即便身上流着的这身血，还有那早就不再用的姓氏，也被她遗忘在了脑后。
可结果呢？连她自己都看不清她自己了。
她是拓跋妩，草原上最自在的小马驹子，为了嫁进国公府，改名换姓成了钱妩。
结果呢？还不是一辈子都没得到那人的认可？
想起过去，老夫人神色有些恍惚。
两小只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却也知道自己做的没错，姐姐也一定会回来的。
闹了一天的他们渐渐放下心来，眼皮子便跟着沉了下去。
“老夫人，交给奴婢们吧。”
眼见着两人睡着了，秦氏和柳氏悄声走上前来。
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松开手臂让两人把孩子抱走，蹲的久了，一时竟没站起来。
李嬷嬷见状忙上前搀扶，老夫人借着她的手臂才勉强支撑起了身子，仍旧觉得站不稳，便只能半倚在她身上。
“哎……老了啊……”
李嬷嬷心里不由有些心酸，她自小跟在老夫人身边，是老夫人从俘虏堆里把她选出来的。
她原本就是边城的一户农家女，像她们这样被北苍兵蛮子捉走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好在，选中她的是老夫人。
两人从草原到京城，一路陪伴，不知不觉几十年都过去了。
“萍儿，你想家了吗？”
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老夫人第一次叫出了李嬷嬷的小名。
萍儿，这个名字，多久没有人叫了？
可能这么叫她的人，早就死了。
“有您的地方，就是萍儿的家。”
李嬷嬷唇角露出一抹笑，她这一生就只想做一件事——陪伴老夫人左右。
“可我想家了啊……”
她一直以为，这国公府才是她的家，可直到现在才明白，女人长大是没有家的。
“听说那里又起了战事，拓跋浚野心大，能力却不行，父君的子民怕是要吃苦了……”
李嬷嬷听她提起此事脸色大变，忙小声提醒：
“老夫人，咱们回去再说。”
老夫人的身份在京城不是秘密，当年因着不受祖母喜欢，早就被那小妾当成由头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老国公战功显赫，又对她极尽维护，先皇才没因此责怪国公府。m.sxynkj.ċöm
回到延年堂，老夫人怔怔的坐在软榻上，半晌才悠悠开口：
“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李嬷嬷眼睛瞬间睁大了，那东西……老夫人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再动的……
没想到，此生她还有机会见那东西重见天日。
“您……今日是怎么了？”
老夫人疲惫的挥了挥手，好似不想再开口。
李嬷嬷见她主意已定，只能走到一处佛龛前，转动佛像，从背后取出一只漆黑的木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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