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偶遇很讲缘分,缘分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能遇到。
不过遇到不代表就得认识,这之中还需要种种因素的叠加,诸如眼缘,时机,缺一不可。
塔维纳尔和枫原万叶能碰上,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
两边因为一伙雇佣兵被绊住脚,一块吃上了午饭,却是顺其自然的事。
失去记忆的流浪者对于枫原万叶口中的稻妻既熟悉又陌生。
他不知哪里熟悉,他连一棵树都想不起来,可他身上的衣服又的的确确是稻妻的风格。
那他以前大概是个稻妻人?
将这个新的猜测同塔维纳尔说过后,那很喜欢卖关子的少女头一次肯定了他的猜测。
枫原万叶烤着干粮,也将他们的对话听进了耳朵。
他向来是个随性洒脱之人,看他们似乎也没避讳自己,于是开口:“这位小哥是失忆了?”
塔维纳尔还未说什么,流浪者就坦坦荡荡的将自己的处境交代了个明白,最后补充:“塔维说须弥有个人能帮我恢复记忆。”
枫原万叶一般不太会恶意揣度别人,可这不知名字的小哥实在是过于没有防范之心了。
他本着试试看又不会怎么样,兴许还能帮人免于欺瞒,便朝塔维纳尔追问那个能帮流浪者的人是谁。
塔维纳尔也很坦荡,语出惊人:“小吉祥草王。”
流浪者虽然是失忆,但很多常识还在,尘世七执政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当时就被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塔维纳尔说的会是草神,紧接着就觉着塔维纳尔是在开玩笑。
“别,草神哪是想见就见的,而且因为这点事就麻烦神,不太好吧......”他可能都不是须弥人。
塔维纳尔:“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失忆这种病症,断绝前尘往事,说是死过一回都不过分。放心,小吉祥草王会见我们的。”
枫原万叶看了看塔维纳尔的表情和神态,不像是那种会满嘴胡言乱语的人。
“倘若是神,大概真的可以帮你解决失忆的问题。”枫原万叶笑了笑,“可我想不明白,塔维你既然是这位小哥的同事,为何不试着讲述一些过往刺激他的记忆呢?万一有用,也无需劳驾草神出手了。”壹趣妏敩
塔维纳尔让病人直接猜来猜去这种行为,让枫原万叶品读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像是知道什么,又刻意隐瞒着什么。
察觉到枫原万叶的视线,塔维纳尔抬头望起天上的云彩,语气变得飘忽:“其实有些过往,忘记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枫原万叶心中思量,莫非失忆小哥的过往并不算愉快?
可......
“可我还是想知道。”
想知道自己是谁,有着何种过往。即便那过往是痛苦的,他也不想在回望曾经时只能看到被迷雾笼罩的空白,像无根的浮萍,不知来路,不知归途。
一只暝彩鸟落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好奇注视着这边的三个人,目光中带着一种相当人性化的打量。
“你现在的状态虽然迷惘,但还有着重新开始的可能,你可以去经历新的事情,为未来重新积攒回忆。只要不牵扯过往,你可以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塔维纳尔顿了顿,字字句句将郑重二字摆的清楚:“除了少数的几个人,没有人会认出你和你的过往,你大可一刀两断的走自己的路。另外,你如今的状态,也是曾经的你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换来的。”
流浪者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告诫,甚至是警告,沉下心来思索。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对方在替他着想,维护着曾经的他做下的决定。
枫原万叶也不再插言,他同样听出了塔维纳尔话中潜藏的信息,知道这件事会影响终生,他们毕竟相识才不到半天,他也不好贸然干涉。
良久,流浪者似乎做下了决定。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抬眼直视着塔维纳尔的眼睛,“我曾经,做过坏事吗?”
塔维纳尔约莫顿了半秒,“你曾经被人所害,后来也伤害了别人。”她闭上了眼,对流浪者后面的决定已经了然,心底微微一叹。
流浪者有些抱歉地笑了笑,“那我就更得找回记忆,不能就这样一忘了之。”
“至少要和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道歉,作出补偿。”
塔维纳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些人甚至都已经不在人世。”
“那总该有后人吧?”
塔维纳尔倏然笑了,呵呵的轻笑声不知是嘲笑还是悲哀,亦或者别的。
“枫原。”塔维纳尔突然喊了枫原万叶一声,随后在枫原万叶还没反应过来这关自己什么事的时候,她轻轻道:“后人就在这里。”
一时间,两个人同时呆住了。
脑子里轰的一下,思绪被绞成碎片。
直到一阵带着凉意的风拂过额头,枫原万叶才将脑中纷杂的线团理出个头,眼看流浪者已经面露愧疚,他急忙叫停。
“等等,我和这位小哥平生素未相识,他并未曾加害于我,当初眼狩令时追我的士兵中也没有他,倘若我是所谓的后人,那我的父亲在世时,他也和我一般大,这个年纪能做什么?”
流浪者原本将要澎湃起来的情感刹那间被人堵住,一时间茫然又无措的在两人之间来回张望,像是在寻找一条正确的出路。
塔维纳尔半闭上眼睛,“他并非如外表看上去的年轻,数百年前,他曾出手覆灭雷电五传,你们枫原家应该也有这件事的记载。”
“那更不可能,出手断绝雷电五传的人已经死了。”
枫原万叶复述起自己所知的那段过往。
......
“传说四百年前踏鞴砂的炉心发生事故,某位刀匠当时在场,为救众人,不顾自己安危冲入炉中......当年负责管理踏鞴砂的造兵司正姓丹羽,丹羽与枫原有姻亲。丹羽大人与那名刀匠一同投入炉中,之后炉心安稳下来,但他们二人也......”
“刀匠家一落千丈,他的儿子因而成了无人照看的孤儿,每天都活在憎恨中。他将此事归咎整个稻妻,憎恨将军大人对父亲的死不闻不问,憎恨一切未能挽救他父亲的人......”
“......他将这股恨意传递给子孙,这户人家一代代背负恨意,直到百年前的那代家主对现状极为不满,又无力翻身。最终,他做出一个偏激的决定——向雷电五传复仇,以此动摇稻妻锻造业根基。”
“那人来自百目家族,杀红了眼,连自家的刀匠都杀。然而在对付枫原家与神里家的后人时,因有旁人在场,他遭到猛烈反击,当场死去了......”
荧听完老刀匠天目十五的讲述,陷入沉思。
有关雷电五传的传说变得不一样了,看来散兵确实对世界树做了什么,但......历史上的丹羽似乎还是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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