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一处不知名的偏僻村庄中接连发出两声骇人的惨嚎。
惨白的月色照耀着空地上林立的草垛,一具被黑色斗篷笼罩的身影从漆黑的夜色中显现来。一把细长锋利,泛着银光的剑刃从斗篷中钻了出来,新鲜温热的血珠从半截儿的地方沿脊滚落,啪嗒作响,如山穴岩缝中连绵不绝的水滴。
扶光琰带着他分毫未改的不羁笑容,满意地看着眼前两具还未凉透的尸体堆叠在一起。一男一女,是一对苦命的夫妻,被一剑刺穿,当场毙命。
“你这杀人手法真是无趣,我还来不及欣赏大哥大嫂们恐惧的神情呢。”一道娇嫩又魅惑的女声从阴暗的角落传来,幽暗的月光将她聘婷曼妙的身姿完美展现。
扶光琰转过身,毫不顾忌地将堆叠的尸体当作便椅。他面向妹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抱歉。我只是太惊喜了。”他笑意忽灭,转而目光变得极其阴狠,语气也冷酷至极,“为我偶然的仁慈而感到惊喜。竟然让我亲爱的哥嫂安然无恙地多活了两年。”壹趣妏敩
“老爷子去世时,大哥竟然当众指认我们是凶手。分明是骨肉血亲,竟如此诽谤,着实令人痛心呢。”扶光瑶举着一柄绣着栀子花的团扇,挡住了难以忍耐的笑容,只露出一双蹙紧的秀眉。
她摇了摇扇子,试图扑散那向她扑面而来的亲人的血腥味。
“小崇你立大功咯。果然你是最棒的。”扶光琰挂着一张爽朗的笑脸,看向另一侧的挺拔身影,微茫的月色只照亮了缙云崇半张面孔。完全脱离了稚嫩的脸孔使得他眸中的冷漠与狠厉不再那么突兀。
“为族长大人效劳,是应该的。”他不冷不热地回复道。
“小崇,你太冷漠了啦。”扶光琰不满地撅起了嘴,一下蹦到他身边,勾住了他肩膀,肆意地挤弄他的脸颊,恶趣味十足地想要看见他滑稽的表情。
缙云崇“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
“不过话说回来,小崇这些年的确成长速度惊人。不仅是情报搜索的本事见长,连体魄也修炼得相当结实了呢。脸蛋也是……呵呵。”团扇后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笑声。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一双美目也弯成了两湾月牙。
缙云崇对兄妹俩轮流的调侃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说:“属下近日查到一件有趣的事,我想族长大人会有兴趣。”
扶光琰立即露出好奇的神色,期待地追问道:“什么?什么?”
缙云崇说:“族长大人可有听说过借尸还魂,起死回生之类的传说。”
“有啊,怎么了?”
“我若说这并非只是无稽之谈,而是确有其事,您可会相信?”
扶光琰幼稚地搂住他的臂弯,装出一副乖巧地模样,依偎在他身侧,“信啊,当然相信,小崇说的话我都信。”
他低眉瞥了一眼这缠人的家伙,毫不留情地挣开他的捆绑,正经低沉的音色不改分毫:“在这普天之下,此时此刻便有这么一位人物足以做到令已故者还魂,起死回生之奇事。您难道不想见识一下吗?”
扶光瑶放下团扇,直起了柔软的腰肢,显然她对此事很感兴趣,“是谁?”
缙云崇久违地念出了这个他为之一生宿敌的名字。
“洛城缙云岚。”
……
圆满捕捉到她家小姐弥留之际的喃喃自语,她连忙追问:“小姐,你说什么?”
缙云岚反问道:“你还记的我们初遇晓晓的时候吗?”
圆满点头如捣蒜,“记得。晓晓奄奄一息地倒在我们院子门口,是小姐你救了它。”她伸手摸了摸晓晓圆滚滚的脑袋。
缙云岚说:“实则,晓晓在送去就医的路上便没了气息,兽医也给它下了诊断,说它已经过世。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法子救活它的吗?”
圆满回答:“是你用了你独有的追魂术,不是吗?”
缙云岚微幅地点了点头,“不错。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有这项本领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小崇养的金鱼死了,但小崇没哭。他只是呆呆的站着,面无表情,可我还是察觉到了他眼中难掩的伤心。我跑遍了全城,没有找到一条足以令他重展笑颜的替代品。我对那条死去的金鱼强烈地祈祷,奇迹发生了,它竟然在土坑面前活蹦乱跳了起来。我捧着鱼缸去见小崇。小崇见到它死而复生,果然很高兴。拉着我的手,叫了一晚上的姐姐。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总之我意识到,我体内流失了某种东西。后来我昏睡了一天一夜,把你吓得不轻。”
圆满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记得,我记得。”
缙云岚继续道:“那时我只是微弱地意识到追魂术……可能会消耗我的寿命。而晓晓的复活令我更加确信了一点。所谓的追魂术实则是用自己的寿命去延缓他人的寿长。”
圆满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小动物的寿数本就不长,金鱼与晓晓并未消耗我太多的生命力,这一点我还是有数的。我想着只要小崇能高兴,我少活个一年半载的其实也无妨。因此……因此……”她艰难地抽了一口气,眼角留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才,“我选择救回黎栀母亲时,我已做好了再也不会醒来的准备。我对黎栀撒了谎,其实那时我并没有一定能苏醒的信心,只是想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来接受这个噩耗。但没想到我竟然醒了,而我醒来后得知的第一件事便是……五年,我还有五年的时光。而这五年即将在一个月后迎来彻底的终结。长白山的人参延续不了我的性命,我是寿终了。”
圆满趴在床沿嚎啕大哭,可在缙云岚听着不过是如泣如诉的风声吹过她的耳畔。
“圆满,你让我如何向黎栀开口。他会为此痛苦一生的。所以倒还不如让我带着这个秘密离开。起码他只是伤心,伤心一阵,或许就会好了。”
圆满:“会好吗?”
缙云岚回答:“会的。时间会治愈悲伤,但无法磨灭悔恨。你去请珠珠来一趟吧,我想见她。我累了,在她来之前,我会睡一会儿。”她缓缓阖上双眼,呼吸又微弱了些。
……
三日后,一叶孤独的扁舟,搭载着师徒四人漂泊在一片不知名的江域。
夜色倾覆,携来了浓浓的倦意。
黎栀站在甲板上,凝视着被月色镶成银环的涟漪在不断荡漾。他的思绪也随着扩散而去,回到了那间温暖的屋子。他瞅了瞅时辰,心想着她有没有回府休息,还是又赖在祠堂,熬到了深夜。
队伍中唯一的女学生显然比其余两位男弟子更细心些。她捧起一块毛毯,走出船舱,来到黎栀身旁,递给了他,“师父,给。”
黎栀扭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物件儿,“你用吧,我不冷。”
女弟子见状,露出了微笑:“师父是在想念族长大人吗?”
黎栀被学生戳中心事,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下意识地将头脑袋又偏过去了一些,以免令她察觉到他已露马脚的局促。
“师父与族长大人真恩爱呢。坊间总是对你们的感情投以胡乱的猜想,各类谣传也是屡见不鲜。看来尽是他们的酸话罢了。不过,师父,您究竟喜欢族长大人哪儿呢?啊!学生这问题是不是过于冒昧了。”
黎栀缄默了片刻后,说:“她喜欢开我的玩笑,喜欢我不自然的反应,还喜欢威逼利诱我做一些我不擅长的事情。”sxynkj.ċöm
女弟子闻言,不禁汗颜。这这这……
“她的歌唱得好听。笑起来的模样像天上的星星,闪着光亮。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很温暖的心。”他仰起头,直视着漫天璀璨的星辰,每一颗闪过光亮,他都觉得是来自妻子思念的呼唤。
一阵怪异的波涛给了这叶平静小舟一次异常的冲击。黎栀向前定睛一看,一艘货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且看架势,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
黎栀微微蹙眉,紧盯着前方漆黑的甲板上隐约晃动的人影。突然,一柄刀刃反射了凄冷的月光,在黑夜中闪起一抹刺眼的光亮。
“小心!”黎栀低呼一声,飞快冲到浑然不觉的女弟子身前,抽出背后的黎贪剑,抵挡住了对方从天而降的袭击。
兵器相撞发出一记极其刺耳的声响。
“师父!”女弟子尖叫出声,即刻回神,转身发现,自货船上不断跳下蒙面的刺客。她拉开佩剑,将剑鞘向船舱中用力一掷,一声异响将其余两名睡得鼾声如雷的同窗唤醒,纷纷携剑出舱,与刺客对战。
那一夜,江心无端引起轩然大波,清澈的江水裹挟着冬日的寒意,将鲜红的血液冰镇起来,久久不从中心向外扩散。
平静的明月仿似一名无言的旁观者,任底下刀光剑影,不影响它半分恬静闲适。
清晨的雾气也不如以往洁白,一层淡淡的赤色从底部悄悄蔓延而上,无声无息地晕染了整片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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