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键很快便是退下。
此次召见,皇上的言行举止让他感到万分惶恐不安,因为这实在是让他感到迷惑不解。
为何皇上执意要恢复藩王的种种权利,为何要给自己的后代留下这么多的祸根呢?
如此行径,实在费解。
他想到,或许皇上如今救国心切,亦或者是看清了残酷的现实,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可万没有想到的是,朱由检自打从煤山上又活过来一次之后,比起以前,更加焦虑,也更加绝望,心头的刺儿都被磨干净了,反倒更疼了。
因为他可算是知道,这座江山究竟是有多么的沉重而不可承受,当自己真的想力挽狂澜,到头来也只能被现实狠狠一巴掌打醒。
最终步先帝的后尘,随便怎么闹腾,只要不瞎添乱就是万幸,年轻气盛的热血青年,终究还是得看清现实,无助的挣扎,只会徒添祸事。
也许,朱聿键在明白了这些之后,就会明白朱由检的良苦用心。
大明江山若是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可若只是他崇祯皇帝死了,北都朝廷没了,那剩下几个早已拟定好恢复权利的藩王,便可以担负起重振大明山河之重任来。
而朱由崧奔赴前线辽东战场,朱由榔也去往了陕西一带的流民遍布之地。
如果京师真的受困,大抵也只有三种可能,一种就是北方后金军南下破关而入,第二种则是陕西那边儿流民起事造反,直破京师。
但依照现今局势看来的话,这前两者都不可能发生,那么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
那就是大明东北、西北边儿两面受敌,两边都要用兵,只有这种情况,是最危险的。
虽然后金军那边儿与陕北这些流民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但利益相同,都对大明怀恨在心,一旦消息流通,狡猾的皇太极没准儿真能干出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事儿出来。
这也完全是后金军的行事风格。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朱聿键心中更是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不由自主的打心底生出。
如果京师被攻破,那么势必朱由崧和朱由榔难以保全自身,剩下的半壁江山,极有可能会落在自己身上。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
朱由检早早的从堆满奏折的乾清宫里起身离开,座驾坤宁宫中。
这一晚上,他如释重负。
周皇后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发生,然而却没等到说几句话来调趣儿,朱由检便陷入了酣睡。
但短暂的宁静,是更大灾难的开始。
在次日上朝之前,朱由检还天真以为,募捐会的事儿办的不错,收了几百万两银子上来,充实了国库,陕北的灾情也逐渐的稳定下来,灾民人数不再增加了。sxynkj.ċöm
东北很安静,皇太极并未有什么太大动静。
朝堂上,阉党把持了朝政,洪承畴开了个好头,在两党之间,又安插了一个南书房行走之职进去。
自此内阁、南书房行走、阉党们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平衡,相互制约,集权于皇帝。
唯一要动用心力去关注的点,便是那些清流党的官员们,对自己的刻意针对而怀恨在心,一直劝谏不停。
朱由检承认自己对他们有所偏见,这点不假,但也是因为前半辈子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所影响的。
谁让自己在煤山自缢的时候,没一位大臣陪着呢?
哪怕像是永历帝一样,到了最后一刻,身边也还有着黔国公沐天波誓死相随的话,当今的朱由检也绝对不会对待这些大臣们如此刻薄。
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他并非真的完全对大臣们有了刻板印象。
尤看他所作所为可见,一些能才干吏也可以在他这儿得到包容和庇护,阉党亦是未尝见得会得到更大的权利,反而受到了一定的约束,不再只手遮天,掌控朝政。
早朝。
奉天殿。
朱由检走入朝堂,坐上龙椅。
放眼望去,华夏衣冠,蟒袍青服,尽收眼底。
满朝臣工,分批而立。
而今儿不同于往常的便是,魏公公居然也上朝了。
朱由检望着这有些怯懦的九千岁,不禁露出一抹和蔼笑容,“难得呀,今日人都到齐了。”
魏忠贤低着头,干咳了两声。
在洪承畴未曾提出募捐会长一事之前,他是万万不断上朝的。
因为在朝堂之上,新皇已经有了亲信的文臣,太监方面也已经有了内务府总管王承恩,自己压根没一个合适的位置。
那时若上朝的话,若遭受弹劾,极易被抓辫子,处于被动。sxynkj.ċöm
现在好了,当上了募捐会长,皇上还特别侧重这方面的事儿,这就相当于给了自己一个不可替代的地位。
再说崇祯登基以来,向来言出必行,从未失信过一次,他对自己说过,那百年之后替自己平反名声的承诺,仍然铭刻在心。
有了皇上的看重,魏公公又有胆儿上朝了。
然而这个时间点儿上朝,意味着什么,皇上刚刚庭杖死了几位朝廷重臣。
那么职位空缺,需要填补,此事绝对隐瞒不住,必会遭到言官们的纠弹。
而魏公公在天启朝时发挥的作用,仍然让眼前的众位清流大臣们感到心中后怕。
若说魏公没有一点儿手段,那他也枉费了自己这九千岁的名号。
本来心中还有着一点儿担忧的朱由检,此时此刻见到魏公后,更是心情愉悦了起来。
“洪承畴,募捐会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完成的非常不错。”
“你身为朕南书房行走,责任重大,官职却太小,正好,近来吏部尚书的职位有了空缺,不知道朕提拔你为吏部尚书一职如何?”
洪承畴没有一丝犹豫,站出来低着头沉声道:“禀皇上,臣只是您点名办事儿的人,事儿办成了,虽是头功,但实际上,没有户部尚书杨大人,和司礼监掌印魏公公辅佐的话,臣断无此等大才。”
“吏部尚书,乃是朝廷百官之要害,臣不过是个小小的陕西督粮,此等重要的职位,臣恐难胜任。”
“再说,此次募捐会虽为我所创办,但却为魏公上下尽心操办,万般劝说,才令众多臣工们意识到家国天下有多么的重要,大兴募捐,都是几万,十几万,出手阔绰,臣自愧不已。”
“为了好生保管这些募捐而来的银两,魏公还特意和户部官员商量,共同集资,于京师东城处,购置了一银庄,单独成库,独立成册,由户部与募捐会这边儿共同出人监管,以杜绝贪墨行径。”
“魏公为了国事,真是跑断了腿,操碎了心,真可谓是一心体国,为君父分忧哪。”
他声泪俱下,“臣恳请皇上,将募捐之事,全然托付给魏公公,否则,臣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儿。”
洪承畴一番话语,捧了阉党,却恶心了清流党和众多臣工。
他这是,开始和阉党们同流合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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