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御去买了点心,便回了如意轩,时天色已渐霁。
进得小院,回到寝屋,屋内还亮着蜡烛。
悦姑姑守在房内,在床边打了地铺,正打磕睡,看到主子爷回来了,忙起身,低声道:
“我怕夫人醒了,不见主子在,也没其他人守着,会害怕……所以就陪在了房内……”
“谢谢悦姑姑。天快亮了,下去歇着吧!”
萧祁御谢了一声。
这个姑姑是陈塘旧部仅剩下的一个老人了。
他很尊重她。
“不歇了,我去烧热水,回头伺候主子和小夫人起身。”
悦姑姑下去了,临走冲他微微一笑。
这孩子终于知道喜欢姑娘了。
这么些年,他为了复仇平冤,何曾展颜过?
这样最好。
他已经二十一岁,是该开枝散叶做父亲了。壹趣妏敩
就是吧,这姑娘,年纪还有点小,现在若有了孩子,可不好生养,最好再养上几年。如此,主子爷就又被耽搁几年了。
萧祁御来到床边上,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儿,小脸红扑扑的,睡得真是香,一双小手还抚着小脸,或是做了美梦,唇角上扬,笑得很甜。
真好。
外头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可以简单地当一个不解世事的孩子。
可她这样子也只能过两天。
待她恢复记忆,她又会变回那人喜欢将一切盘算在手上的沐云姜。
那样的她,风华绝代,可让天下儿郎甘愿为其驱使。
这样的她,天真烂漫,却是天下儿郎们都想守护的小小娇娃。
坐在那里,看着她,他一身的疲惫,好似尽数消散了……
后来,他走到边上小榻歇下——地牢走了一遭,身上可能还沾着血味,又没洗脚净脸,怕薰了她。
也是因为,他们终究不是夫妻,自是不能同床共枕的。
眯上眼,他很快睡着了。
似梦非梦当中,他好似来到了一处黑暗的空间——这里,他很熟悉,之前,他一直被困于此。
但现在,他却看到一个愤怒的自己正瞪着自己。
“你夺了我的身体。快把身体还给我。”那个自己说。
他突然明白了,他与六年前的自己,并没有融合,而是他用强烈的意念,夺了这具身体……
苍境中的守境老人,花尽心血才帮他把云姜送来六年前的,而他是凭着自己的意念回来的。
如果融合不了,他可能就得消失……
*
半个时辰后,天色终于大亮。
沐云姜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雪幔低垂,暗香浮动。
她起身,挽起雪幔,四下望了望。
家具皆是上好的红木,屏风很精巧,幔帐质感极佳,地上还铺着驼绒地毯……
她赤着脚下了床,踩在软软的地毯上,绕过屏风看到夫君竟在外边的小榻上睡沉了。
她想要接近他,他竟猛地醒来,双目立刻若鹰隼般放出咄咄之光,在她伸手要抚上他脸时,一把将她拎过来,压在了身下。
….“啊……”
沐云姜回过神时已经在小榻上,对上了男人犀利如开锋宝剑一般的眼神。
“夫君,你干什么?”
其实,这是萧祁御的本能反应。
他身边从来不留人夜宿,只要有人靠近,他会第一时间反杀。
长时间生存在恶劣的环境下,他比任何人都善于保护自己,也比任何人更懂得防备。
“醒了?”
萧祁御没解释,而是点了点她可爱的瑶鼻,本来冷凛的眼神也舒展开了。
“你怎么不到床上睡?”
沐云姜瞧着他眼底有倦意,看上去像是一宿未睡。
“我昨晚出去办了点事,回来太累了,在这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哦。”
沐云姜可可爱爱地点点头,随即勾住了他的脖子,嗅了嗅,好像有血腥味,忙问:
“你受伤了?”
“没受伤,就是沾了一点别人的血……”
还是被她闻出来了。
真是狗鼻子。
“怎么沾了别人的血?”
“这问题,回答复杂,三两句解释不清。要不,我们换个话题?”
“嗯,好吧……这里是哪里?”
她朝边上望了望,澄澈的眼睛中装满了好奇。
“我们的家。”
家?
“为什么我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过来,我们之前不住这里……在药石村时,我和你说过的,我们之前刚刚成亲,而且是在你娘家成的亲……后来,我们就去了药石村……”
他现在编谎话编得越来越顺了。
“那你带我参观一下?”
“好。”
“你家里可有父母兄妹?”
“有,但不住一起。”sxynkj.ċöm
“为什么不住一起?”
她觉得奇怪。
“我与他们分开住。”
“为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在,一般是不分府别住的。除非是分家。
“这个问题,以后再同你说……你昨晚上没吃东西,肚子不饿的吗?”
他把话题岔开了。
“饿,已经在叫了。”
“行,那,我们洗漱一下用膳!”
“好呀好呀,对了,我的金毛呢?”
沐云姜突然想到了小金毛。
“我让悦姑姑养着呢。”
“悦姑姑是谁?”
“这里的管事……嗯,要不你去给我挑一件袍子可好……我身上这味道,有点薰人。”
他不想用血腥味薰她。
“乐意之至。”
这番对话,真有老夫老妻的味道。
萧祁御忍耐着,真想亲下去,但想到她还小,他们也还没成亲,忍下了,翻身坐起,心里却泛着一片柔情蜜意。
她坐起,查看到他衣袖上果然有血渍:“你袍子在哪?”
“在那个衣柜里。”
萧祁御指了指床后面的衣柜。
沐云姜没穿鞋,噔噔噔走了过去。
萧祁御看到她赤着脚,忙叫道:“阿姜,把鞋子穿上,地上凉,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照看好自己。”
….她连足衣都脱了,一双玉也似的天足直接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走动,会很凉的——整个屋子,也就床边铺了地毯。
捡起她的足衣和绣花鞋,他走了过去,蹲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她穿上足衣,套上鞋子。
仰头望向她时,她笑眯眯的,看上去特别高兴:
“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什么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女子得以男子为尊,我的夫君大人,你这样伺候我,会不会遭人说闲话?”
虽然没有记忆,但她知道,其他夫妻,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如此宠自己的。
“你是那种因为别人说闲话,就得一切按照规矩来的人吗?”他反问。
“不是,我只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可不喜欢看人脸色过日子。
萧祁御不觉微微一笑,骨子里的天性,不会因为失忆而消散,这就是她——哪怕失忆了,也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换我给你换袍子吧!这叫礼尚往来。”
“嗯。”
他张开了长长的手臂,准备享受她的服侍。
她先给他脱外袍,又去寻了一件袍子,发现里面的衣服竟全是黑色的,转头怪问道:“为什么只有一种颜色?”
“黑色不好吗?”
“太老秋气横了。回头我们去做一件浅色的袍子吧!”
她还是取了过来。
“你给我做?”
他低头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着——这种滋味,特别极了。
“我,好像不会……”她想了想,虽然失忆了,但她本能地觉得她不会:“回头我们去街上找家成衣铺子,让人做一身,这样更容易一些……”
她给他系上了一款玉腰带,退后几步,看了看,笑道:“看着还是挺好看的……我家夫君最漂亮了,要是能多笑笑就更漂亮了……”
还俏皮地歪了歪头。
“男人怎么能用漂亮来形容?”
他把这个可爱的小人儿拉进怀,又搂住了。
怎么办啊!
他好像抱不够。
“那要不换个词?貌若潘安,玉树临风,翩翩浊世佳公子……”
她就像小鹿一般,在他怀里拱着,笑着,闹着,换着词,却把他逗得眉角生春,心情一下好得不得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喜欢听夸赞之词的。
这些浮夸的字眼,从她嘴里迸出来时,他竟是这般受用。
原来被自己心仪的女子,小鸟依人地缠着,是如此让人神魂颠倒的事。
“走了,出去洗洗,吃过早点,陪你附近转转,然后得煎药,喝药……”他安排着今天的事宜。
“好。”
她全心全意依偎着他,对他可以说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这种滋味,真好真好。
*
宽敞的膳厅内,膳桌上摆了几件吃食,味道很香,另外,还摆了一束花——花开明丽,红红火火的。
而金毛就在边上一只软凳上睡懒觉。
….这小东西真的是一点也不怕生,呼呼大睡,心可真大。
“呀呀呀,小金毛,换了一个新家,你觉得还可以吗?”
小金毛睁开眼,温温叫了一声。
洗漱完来到膳厅,看到金毛,沐云姜跑了过去,嘻嘻笑着和它打起招呼,回头对夫君说:“你听见没有,他说他很满意,非常满意……”
“那你可满意?”他柔声问。
“满意,挺满意。夫君满意,住的地儿也满意。”
萧祁御微微一笑,见她要去抱猫,忙道:“先吃早膳,别抱她,等一下给她洗个澡再抱……”
“没事,我不怕脏。我就想抱。”
她直接就抱了。
坐着那里,捋着金毛那一身漂亮的皮毛,看样子是不想吃了。
金毛叫一声,她也叫一声,叫得可热闹了。
唉,两个小淘气。
萧祁御去端了一盘新出笼的小笼包,刚刚让阿索放在厨房温着,“来,吃一个……”
沐云姜立刻乖乖张开了嘴,一口一个,吃得腮膀子鼓鼓的,并且拼命地点头,咽下后,叫道:“好吃真好吃,再来一个……”
又张开了小嘴,示意他喂。
这一刻的她,嘴上沾着油,显得油光滑亮的,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鲜活感。
萧祁御无比纵容地又喂了一个。
她吃得笑眉弯弯。
他喂得心满意足。
看呆了阿索:爷啊爷,您知道您现在在做什么吗?
看伤了姑姑:我的三殿下啊,您您您,您怎么这么宠这小姑娘,虽然这小姑娘长得像花一样,笑起来更是好看之极,但是,这宠得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您可是威镇边关的三殿下啊,这也太煞男子威风了!
但是,还别说,这样一幕,还是极美的。
*
沐云姜的肚子,差不多是萧祁御喂饱的,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惊到底下人了,但是,他清楚,留给他和沐云姜的时间并不多。
在这段时间内,他能惯着就尽量惯着吧,与他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而且,极有可能是一段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回忆。
从宫里回来之前,他还寻思着,一定要让这丫头写下婚书来,但是刚刚做了一个梦,发现这一世的萧祁御似乎并没有和他真真正正融为一体。
那个萧祁御,现在就像之前他的情况一下,被关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随时随地准备着夺回身子的使用权。
也就是说,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另一个萧祁御的意识挤出这身子。
所以,即便他现在让她写下婚书,一旦这个身体的使用权被其夺回,凭那个自己那副死脑筋,怕也不会娶她。
除非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娶进门来。但,依着眼下这情况,是不太可能的。
他想了想,未来是不确定的,那就趁他在时,尽量宠着她吧,这样的时光,太金贵了。
….膳后,她拉住了想去煎药的萧祁御——药大师说了,这药得煎两个时辰,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决定自己看着。
“夫君,要不,我现在去成衣店,给你做袍子去?”
她睡饱了,想出去玩了。
“不行,上午得煎药,下午呢,你得睡一觉,我也得睡一觉,昨晚上我都一宿没睡……”
“那晚上出去?”
“那倒是可以。”
这天上午,萧祁御哪也不去,就待在家里,一边煎药,一边看看书,吹吹笛,练练剑,耍耍拳,顺道撸撸猫……
为了防止药被煎糊了,阿索被勒令守在边上,辅助他一同煎药。
失忆的小姑娘,对他身上所有的事情,都觉得无比新鲜。
比如考他倒背如流,比如逼着他吹最复杂的曲子,比如让他耍双剑……
她一脸崇拜地仰望他,感慨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夫君,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他没法对她说:
“你会的很多很多,你的才学,世间男子无人能及,女子皆以你为楷模,你在前世开创了女子也可自强的先例。你是我眼里的骄傲。”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说:“慢慢学,兴许有一天,你比我还厉害呢!”
阿索看着他们相处融洽的光景,忽觉得,主子和七姑娘,似乎是登对的。
只是吧,七姑娘只是一个小官家的庶女,怎么可能当得成三皇子妃呢?
做小妾倒是可以的。
只是,七姑娘恢复记忆后,乐意当小妾吗?
再有,主子要是抢了七姑娘为妾,洛小郎君只怕会闹得人仰马翻吧!
本章四千字,两章合一章了。亲亲们,明天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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