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臣领着神威军回京,支援漠北的其他驻军都已经回了各自的驻地。
漠北如今交给了长平侯驻守,而京中的守卫换了柱国公,这些军权的移交都是燕北臣在漠北以最快的时间完成的。
现在他已经回到了安京外,身后是十万大军,还有被押解回京关在漆木囚车里的沈勃等人,队伍正中间围着一口乌黑色的棺材,棺材里是沈铮。
燕北臣坐在马背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却叹息了一声。
“外舅,朕现在却是不知如何向阿琼交代了。”
随驾在一边的谢苍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心里也有些沉重。
他这辈子总是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家二郎谢全,还有他家大娘子谢雅,每一场战争、每一次病痛,都带走了他的下辈,这一次是他教过武功、赠与过鸣鸿刀的沈铮。
“战场上刀剑无眼,跟孩子好好说,阿琼虽养得娇,但是却聪慧明理,她会明白的。”
两人只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众将就已经到了城门口。m.sxynkj.ċöm
守城门的羽林卫看到陛下整军回了京,大开城门,列队欢迎。
“臣恭迎陛下归京!大雍万世太平!陛下永安!”
十几个兵将的声音嘹亮恢弘,高呼声传了很远,各个街道的百姓都跪地参拜,郎君们捏着拳头十分激动,娘子们手里拿着绢花一直挥,心里自豪于大雍的强盛。
百姓里说什么的都有,今日陛下大胜回京,并不拘着什么,有人热泪盈眶,也有人大声咒骂叛国的武定侯府,也不乏有人叹息沈铮的死亡。
别处的街道都热闹得很,离雍宫最近的裕华街整齐有序,就算陛下的大军还未经过裕华街,可也人声鼎沸。
雍宫的宫门大开,太子和太子妃携手出宫迎陛下,六皇子被太子牵在身边,三人的身后还有端王和端王妃、康王和康王妃、柔嘉公主和驸马,这是除了祭衣节那日,百姓们再一次直观地同时见到这些宫里的贵人,只是叫他们讶异的不在这儿,而是站在太子妃身边的昭阳公主。
一直喜穿紫色宫裙的昭阳公主今日竟穿了件通红的嫁衣,身后的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发上戴的头饰分明也是出嫁当天的娘子会佩戴的黄金翠玉的头面,公主向来不施粉黛的脸上也敷着妆,高贵艳丽到像是九天上下凡而来的瑰丽仙子。
前一两月,昭阳公主出宫都是穿素色的衣裳,皇后娘娘百日未过,照说公主也不会如此盛装打扮,可今日却像是要出降一般,让围观的百姓有些费解。
燕琼自然知晓有无数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她无惧这些打量,她面无表情、冷冽异常,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一直到燕北臣和大军出现在裕华街的街头,她眼里才迸发出光亮来。
“儿臣恭迎父皇归京!大雍万世太平!父皇永安!”
燕瑁和原毓领着众人朝着驾马越来越近的燕北臣行礼,燕北臣翻身下马叫起了孩子们。
“阿耶!您终于回来了,我好想您啊!”
燕琢站起身挣开燕瑁的手就朝威武霸气的燕北臣伸手要抱,燕北臣手一捞就把燕琢紧紧搂在怀里,任他在自己的盔甲上敲敲打打。
燕北臣将儿女们一个一个看了个遍,特别是燕瑁和原毓,见二人肩并肩的模样心里高兴,觉得往后就算是自己去了也给阿鸦有个交代,可他目光刚对上燕琼,心里却吃了一惊。
燕琼瘦了很多,或许天天与她待在一处的人没有察觉,可燕北臣几月不见燕琼,现在只觉她脸颊上的肉消失不见,眉眼里多了些他一眼就能望见的愁绪和阴云,她穿再华丽的婚服,他作为阿耶看在眼里的也只有她的憔悴。
华丽的婚服......婚服?
燕北臣皱眉瞪眼地看着燕琼身上的红嫁衣,心里骇然,“阿琼,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打扮地漂漂亮亮来迎阿耶了。”燕琼粲然一笑,眼神转到燕北臣的身后,定定地看着后面那口灰黑色的棺材,抬手指着,很是娇俏地说:“当然,我还要迎观音哥哥回家。”
燕北臣沉默了良久,很认真地问燕琼:“阿琼,你可明白你在做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燕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我想的十分明白,阿耶,这婚服是我自己绣的,您觉得如何?可好看?”
她还微张开手臂,双手摊开给燕北臣看她的绣工。
燕北臣脑海里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阿琼怎么能穿着婚服迎沈铮,这怎么合规矩,一个小人却是用谢雅的语气在说什么劳什子的规矩,孩子愿意这样做,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可是陛下,还不能给阿琼兜底?
到底是谢雅在他耳边讲了十多年要给孩子选择的机会,要尊重孩子,所以还是后面那小人儿占了上风。
他是皇帝,他的女儿不过就是穿件婚服迎接一下心上人,小事一桩而已,何必再引了她难过。
燕北臣眼睛扫向燕琼摊开的手,十根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他无奈地摇摇头,“往后少碰针线,衣裳再好看,也没你自己重要。”
“是,阿琼知晓了。”燕琼俏皮地吐舌头,朝着燕北臣微蹲行了一礼,她知道阿耶这是不会阻止她这样迎观音哥哥了。
她站起身,笑着问燕北臣:“阿耶,我可以去瞧瞧观音哥哥了吧?能叫人把他的棺材揭开吗?”
燕北臣抬起手朝后一挥,“揭!”
灰黑色的棺材盖被两边的士兵重重地揭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这人身姿倾长,身盖着白布,看不到面容。
“多谢阿耶。”
燕琼提起婚服的裙摆,一步一步地朝架着棺材的车架走去。
她走到棺材旁,盖着的白布刺痛着她的眼,她抖着手捏起一角,才掀开白布,沈铮的样子一入目,她一直带笑的脸却一瞬间就苦了下来。
燕琼眼里的泪滑落到颊边,她捂着嘴又哭又笑,喃喃地低语:“观音哥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不知道我看了会难过吗?”
躺在棺材里的沈铮紧闭着双眼,下半张脸腐烂不能看,整只鼻子好像被什么啃噬过,只有一个大洞,若不是往日眉目如画的眼和额上的红痣,怕是根本分辨不出他。
燕琼看到沈铮这模样没有害怕,反而疼惜地抚上他冰凉的脸,她刚挨上去,他冰凉彻骨的体温传到她的手心,燕琼整个人似承受不住地趴在了棺材上,低低地呜咽了起来。
观音哥哥真的死了,真的永远地离开了她。
燕琼的手往沈铮穿着的盔甲上摸去,摸的位置都是他身上的伤口,一直到他紧握住的手,她探起身,低头望向沈铮的手上,他手心捏着一个素色的荷包,还有个沾满了血的紫色丝带。
燕琼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东西,荷包里装着那枚符纸,丝带是她最后传去漠北给他的密信。
“哈......”
燕琼连眼都不用眨,泪水像泄洪的水一样淌,也不是哭,只是泪水控制不住地滴落,她微张的嘴里呼出一口气,脸色青白。
她的手覆在沈铮怎么也掰不开的双手上,两人的手紧紧贴在一起,还有连续不断的泪珠滴到两人交叠的手背。
“观音哥哥,我来带你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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