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酒儿虽然是陆飞的大师姐,但田家毕竟不是开武馆的,总共也就只有这两名弟子。
田酒儿的爹叫田大河,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据说还做到了正七品参军。他的武功,便是从一位将军身上学来的。二人曾并肩作战,出生入死。
后来,战争愈演愈烈,那位将军死在了沙场上,田大河也负了伤,便选择解甲归田。
再后来,李家父子夺得天下,建立了大唐江山。田大河也就心灰意冷,回到家乡继承了祖传的酿酒手艺,从此过上了半隐居的田园生活。
天下平定,战友故去,田大河也没了年少时的心气,原本是不会收什么徒弟的。而且他膝下无子,一身武功也不是非得有个传人。
只是后来,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某次前往巴蜀腹地的途中,夫妇二人双双死于坠崖,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只留下了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田大河不忍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过活,便接回了家中抚养。壹趣妏敩
孩子十分聪颖,从小就爱读书识字,算是乡里为数不多的读书种子。田大河便花钱,先是将孩子送去了乡里最好的私熟念书,那孩子也争气,仅用了一年时间便考上了县里的学馆。
只是县城与乡下毕竟不同,那学馆之中多是些世家贵胄子弟。大部分学生都看不起这位乡下来的同窗,在得知孩子父母双亡后,更是时常联起手来欺辱他。孩子恨懂事,受了苦,受了伤,从来不对田大河说。直到有一次,孩子被人打断了手骨,这才没有瞒住。
知道真相后的田大河,气愤不已,恨不得直接打上门去。可这毕竟只是孩子之间的打闹,他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实在拉不下脸面插手,更不可能找学馆那些金贵的教书先生们的麻烦。为了不让孩子受欺负,田大河只好开始传授两个孩子武艺。
那孩子虽然聪颖,但对于习武之事似乎并无天赋,进步很慢。反倒是身为女子的田酒儿,天赋却要好上许多,无论拳脚招式,还是拳意境界,都提升的很快。尽管孩子没有学到什么精髓,但毕竟练过武,长了力气,比一般孩子便要厉害许多。加上有田酒儿给他撑腰,久而久之,学馆里头也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田大河对此还是颇为满意的,孩子不适合练武,但喜欢读书。做好了学问,一样能够出人头地。年仅十二岁,孩子便考中了秀才,那可是件足以光耀门楣的事情。渐渐的,出于对孩子的信任,田大河也减少了对孩子的管教。而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加上身处于那繁华、鱼龙混杂之地。孩子慢慢变得不再喜欢读书,成天混迹市井,最后甚至还加入了帮派。
对此,田大河自然是痛心疾首。可孩子毕竟大了,而他又并非孩子生父,骂两句没用,打又舍不得打,终究是不好管教。渐渐的,孩子长成了少年,少年活成了现在的陆飞。
这些事,都是李清从洪三和秦九斤那里听来的。他也慢慢开始明白,李天香的那句,“只是眼下走错路罢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年少总是轻狂,前路总有迷茫。不是所有人,生来都喜欢走前人走过的路。世道本就不公,有些是平坦的通天大道,有些是坑坑洼洼的烂泥路,世人没得选,所以才认命。
“小清啊,你别看飞哥平日里吊儿郎当,总不干正事。其实他的心中,是有鸿鹄之志的。对,对不?是不是这个词?”
“好像是……九斤哥,我读书不多,拿不准的。”
湖岸边,一胖一瘦两个少年躺在树底下,各自的嘴里都叼着一根青草,高高跷起二郎腿,怡然自得。
二人的视线都望向了吊脚楼,洪三正在院子里劈柴,陆飞则在灶台那边忙前忙后的做饭。
而此时,已经是李清来到这方天地的第四个月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座大山之上、大湖之畔渡过的。有些清贫,可又逍遥自在。
秦九斤突然坐起身,吐掉了嘴里的青草,又从一旁的地上摘了根新的。三个月后的他,越发胖了,好在眼睛还算大,没有被脸上的两块肥肉挤得找不着光亮。
“小清啊,你小子不是混江湖的,帮派这事啊你不懂。俺当初跟飞哥他们一同加入黑熊帮,那可是斩过鸡头,烧过黄纸的。对老天爷发了誓,可奏是一辈子都不能变了。咱江湖中人,义字当头,这才叫英雄好汉嘛。”m.sxynkj.ċöm
“这……九斤哥,你都没出过澧州,咋就成江湖中人了?你知道,这江湖在哪?有多大吗?”
李清摇着头苦笑,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有些佩服身边之人的单纯率真。
他虽然年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在家乡时,常听老人们讲起大唐王朝的故事。
贞观元年,皇室动荡,新帝登基,天下各地皆有反叛者。可不是处处都安稳,也并非人人都是他秦九斤。
胖子突然站起身道:“我眼中的江湖,有酒、有剑、有美人儿。出门骑的是那高头大马,要去的地方,不是那长江大河,就是那万丈仙山。遇见的人,个个都该白衣仗剑,风流倜傥。遇到的事,件件都该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小清啊,你说,这是不是最好的江湖了?”
秦九斤起身踱步,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指手画脚,气势之强,心气之大,恨不得冲到九霄云外去。
李清看得好笑,却又不想给他泼冷水,便只好点点头道:“那你觉得,你的江湖,跟洪三和陆飞的江湖,是一个样的吗?”
“那当然!啥叫拜把子,斩鸡头的好兄弟?既然是兄弟,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当然奏是一样的啦。小清啊,你最近是不是练功练多了,脑子进水啦?”
胖子伸手探向李清额头,却被他躲了过去。
李清随即朝湖中扔了块碎石子,望着那不断变大的涟漪,神色有些落寞。
孩子喃喃道:“可能是我天生愚笨吧,练了好几个月的拳,半点长进也没有。酒儿姐姐上次来的时候,就说我是个木鱼脑袋。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不是块练武的材料。”
李清的声音十分低落,语气中还带着些许自责。秦九斤听了,便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正准备说两句安慰的话。这时候,陆飞的声音自那吊脚楼里传出,却是可以吃饭了。
李清“哦”了一声,拍拍屁股便欲起身回屋吃饭,却被胖子给按住了。
胖子说,天热,他寻思着把饭菜端出来,兄弟几个就坐在这湖边的大树底下吃。一边吃还能一边欣赏眼前的湖光山色,保证舒坦。
李清自然不会拒绝,他记得清楚,自己第一次跟陆飞吃饭,就是坐在这湖边的。
那一日,宝峰湖天象骤变,有个一袭红衣的年轻人踏水而去,至今都未归来。李清还是有些想念那位先生的。
陆飞也常说,李天香不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山水都少了许多风流。尤其是山脚下那几个村子里的寡妇,没人给她们讲荤段子,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当时说到这里,胖子还故意笑话陆飞。说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李天香不在,这给寡妇们画饼充饥的活儿不正是当仁不让吗?陆飞被胖子埋汰得满脸通红,愣是僵在原地许久才追上去暴揍了胖子一顿。此时想到这些,原本心事极重的李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虽说几个少年郎时常混在一起玩耍,但他和秦九斤他们毕竟不一样。他的家在三百年后,可怜的娘亲还在那座天下等他。
“唉,也不知道君寿哥哥和郡主姐姐怎么样了?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如果我不这么笨就好了。柳前辈的拳法那么高,可我却一点也使不出劲来。”
李清面朝着碧绿的湖水,扎马步,重重出拳。可惜拳劲极小,连凑巧路过的蚊子都不怕他。
几个月来,这样的拳,他已经打了不下十万次。陆飞说他是身子薄、人太瘦,所以打出来的拳没力气。田酒儿则说他是木鱼脑袋,连基本功都练不扎实。
其实两个人说得都对,可又不全对。只有李清自己明白,为啥身子那么虚,递出去的拳头又那般轻。
只是有些话,他不想说,说了人家也未必信。
“算了,十万拳不行,那就打他个五十万拳,一百万拳。至少至少,我得靠练拳活下去。”
李清摇摇头,狠狠甩掉脑袋里的诸多杂念,又开始了每日必修的功课。
那“破仙诀”里的一招一式,他都记得清楚。眼下差得不是形,而是意。好在勤能补拙,区区十万拳,还未到让他放弃的地步。
就在李清琢磨着如何打拳才能“会意”之际,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听到了有人“驭马”的声音,回头看,胖子被身披铁甲的战马高高顶起,又重重摔落于地。滚烫的鲜血,很快染红了路旁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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