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家的饭,一直吃到了傍晚时分才散了场。
一来是李清二人回的晚,重返小镇时已经过了正午。
二来则是洪三与田酒儿都醉了,若非张掌柜给二人喂了半碗解酒药,估计都得留在百草堂过夜。
刘氏在收拾碗筷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的洪三还耍起了酒疯,嚷嚷着自己骨骼清奇,脑袋灵光,咋就不受老天爷待见?李清听了,就问他能不能自己站起来走回家。结果寸头青年脑袋一弯,鼾声不断,竟是睡死了过去。
张掌柜见自己的醒酒药对洪三无用,便唤来没喝过酒的徒弟,让他赶着牛车送洪三回家。到底是中秋节,这晚饭还是得回家吃的。
至于田酒儿便要好上许多,尽管走路摇摇晃晃,可意识还算清醒。李清怕她摔倒,几次想要上前搀扶,都被打了回来。
少女翻着白眼,眉飞色舞道:“小清呐,你可别学洪三他们那些色胚。其实天底下的姑娘没什么好的,比酒差远了。”
李清见她说得郑重其事,便敷衍道:“怪不得连皇帝都要喝酒,酒儿姐,我记住了。”
少女随即夸他孺子可教,一路晃悠着出了院子,骑到马背上的时候也睡着了。
张掌柜出门相送,见自己的醒酒药居然如此无用,尴尬得摸了摸后脑勺,扬言要闭门造车,得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了。
李清其实也是喝过酒的,但只有半杯,浅尝辄止。倒不是不喜欢,而是知道那酒精贵,舍不得喝。
夕阳下,少年牵着马,走路很慢。马背上的姑娘会时不时的讲两句梦话,也不知梦到了些啥。好在那石堰村距离张家镇不远,夜幕降临后不久,李清便赶回了村子。www.sxynkj.ċöm
田家的三栋竹楼早早点上了灯,田大河在院子里淘米,陆飞则斜靠在篱笆上,抬头望天。听见李清二人回来的动静,也不说话,就那么一个人待着。
也许是在马背上吹了许多冷风的缘故,刚进自家院子,田酒儿就醒了。见田大河坐在院子里淘米,吓了一跳,随即便将李清抓到了自己身前。李清原本是想解释两句的,可话还没到嘴边,男人却表现得出奇温柔。
“知道回家就好,去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田酒儿如释重负,欢快的“哦”了一声便往主屋跑。李清朝田大河鞠躬致谢,随即来到陆飞身旁,如往常一般替他按摩揉捏。
大半个月过去了,陆飞几乎足不出户。再这样下去,人可就废了。
李清一边替青衫少年捏着腿脚,一边道:“今天是中秋节,本应该很开心的,可我心里头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我娘亲身子不好,老是咳嗽,有时还会咳出血来。爹爹去远方当兵,好几年了也没给家里捎过信。我很想念他们,很想很想的那种。可我知道自己暂时是回不去的,所以我更加拼命的站桩、练拳。我想着,等哪天可以回去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会是一个有本事的儿子。当然,我也很怕的,害怕回不去,更害怕哪天能回去了,他们却已经不在了。”www.sxynkj.ċöm
李清说着说着,眼眶却不自觉的湿润了。于是赶紧转过头,擦掉了泪水。
面无表情的青衫少年似乎有所触动,低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孩子,轻轻吐了口浊气。
李清没有瞧见,继续道:“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命不好,所以害得爹娘也跟着我受苦受累。后来我娘说,如果人有下辈子就好了。那她一定要跟奈何桥上的婆婆说,自己能不能不喝孟婆汤。要不然,下辈子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当时我听不明白,就问娘亲,啥叫孟婆汤。娘亲没说答案,只是紧紧抱住我,跟我说。她想长命百岁,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孝顺她。那天我高兴坏了,就绕着村子跑了好几圈。大家伙都说我傻,可我高兴,不理他们。”
李清没头没脑的讲着小时候的一些事。有趣的,伤心的,遗憾的。什么都说,什么都讲。他也不管陆飞爱不爱听,只当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衫少年突然声音沙哑道:“小清,你说,人真的还有下辈子吗?”
李清闻言,立马跳了起来,有些兴奋:“有的,一定有的。陆大哥,在遇见你们之前,有个武功很高很高的高人告诉我。他说,我能从来处来,就一定能回到来处去。这是每个人都该有的造化,没啥稀奇的。他还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旁人未必做不到。他看不见的风景,为何我就不能自己去看?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陆大哥,在来之前,我还遇到过一个和尚,他带我们去的那个地方……”
“对了,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就在这时,田酒儿突然从竹楼里冲了出来。只见她急急忙忙吐出嘴里的鸡腿,指着半死不活的陆飞道:“弟啊,想成仙不?”
“成仙?”
李清跟陆飞面面相觑,随后几乎是同时转过了脸。就连始终低头干活田大河,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田酒儿看着傻愣愣的三人,很是得意,又把鸡腿塞回了嘴里。直到嚼得只剩下一堆碎骨了,才走到田大河身边坐下。
少女神秘兮兮道:“太微剑宗听过吗?没听过是吧?那玄天剑宗总听说过吧?就是……就是邢州的那一个,当今天下剑仙最多的地方。”
田酒儿说罢,一一看向三人,眼神冒光。
李清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田大河眉头微蹙,继续低头淘米去了。
唯独始终不肯说话的陆飞,点了点脑袋:“听说过,邢州飞龙城,据说是墨家祖师仿造天上白玉京所建。而当年的大兴城,如今的长安,则是仿造飞龙城所建。不过,那邢州距之我澧县甚远。而且玄天剑宗已有百年不曾……”
陆飞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田酒儿给打断了。
“百年不曾收徒了是吧?所以呀,人家更得开枝散叶了。太微剑宗,听听,听听这下宗的名字取得,多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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