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县县令，方右宁？”
李靖闻声望去，所见之人，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都说文人风骨，其实在武夫眼中，满嘴仁义道德的读书人，不过是些难啃的硬骨头。
只是眼前的这块骨头，尤为难啃！
方右宁其人，早在前朝之时就已经名扬天下了。不仅是隋炀帝钦点的探花，还是名门望族出身，可不是什么泥腿子。
杨广在位时，方右宁就曾骂死过御史大夫，以敢“范言直谏”名动朝野。后来李渊起兵勤王，南下攻取大兴城后，欲立杨广之孙杨侑为帝。满朝文武谁都不敢吭声，唯有方右宁一人大骂李渊不忠不孝。
当时骂的那些话，难听至极，就连在场的几名史官都不敢动笔记下。
好在那一日，当今大唐天子李世民念其忠勇，便留了一条性命，才得以活到今天。
别看方右宁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但李靖知道，无论此人说的话多么大逆不道，自己也杀不得。
“尚书大人，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方右宁竟是直接绕过太子，走到了李靖面前。
李靖旋即冷笑道：“我既不想听，你也不当说。”
竟是直接给拒绝了。
“那下官就更应该说了。”方右宁点点头，随即挺直腰板，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年：“那娃娃不过是想与太子爷说上几句话而已，虽然所行之事不合规矩，可也未曾打死过一人。当今天子以仁德治天下，大人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为何又要赶尽杀绝呢？何况连太子爷都未说要治他死罪，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哼，我李靖乃是大唐天子亲封的刑部尚书，执掌大唐律。谁有罪，谁无罪，不需要旁人来教。倒是你方县令，突然跑过来胡言乱语，可是想挑拨本官与太子爷的君臣关系？即便没有这层意思，你方右宁以下犯上，违逆上官，该当何罪？”李靖怒道。
“按大唐律，轻则降职，重则拿掉乌纱，发配边疆。”方右宁双手负后，咧嘴笑了起来。
李靖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愈发恼怒。瞥了眼鹤驾的方向，太子爷依旧端坐着，
也无言语，令人难以琢磨。
李靖闭上双眼又陡然睁开，旋即转过身，望向了那个死死盯着自己的布衣少年。
“方县令，你可知冲撞太子鹤驾，是什么罪名？”
方右宁摇头道：“至少不是死罪，也不该是死罪。尚书大人别忘了，当年太上皇帝差点将你斩于刀下，大人是因何故逃过一劫的？连圣人都会犯错，何况是几个稚童？现如今，大人身居高位，又掌大唐律法，更不能忘本才是。否则，恐怕要辜负皇帝陛下的厚爱了。”
方右宁说到这，转过身来，远远朝那鹤驾内的太子爷作揖。m.sxynkj.ċöm
见太子不说话，读书人也不抬头，就那么一直保持着低头作揖的姿势。
围观人群，再次哗然。
有人忍不住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方右宁？原来是我澧州的县令，惭愧惭愧，先前我竟半点不知。”
“方右宁是谁？很厉害吗？区区一个七品小官，以言语讥讽当朝尚书，难道不是在自寻死路？”
“哼，你可真是太小瞧他了。我们这位方县令，可是连当今天子都十分钦佩的读书人。他若真想当官，长安城内有的是他的位置。这小小的七品县令，不过是演给大唐朝廷看的罢了。连前朝名臣、天下读书人的榜样都愿意归顺大唐，你说，剩下的那些个藩王、士族，还有什么可以诟病的？”
“的确如此。方右宁可是块硬骨头，没几个人啃的动。我看这位尚书大人，亦然。”
人群之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鹤驾内的李承乾静心听着，过了许久才冲方右宁开口道:“本宫自有诸天神佛庇佑，倒也无人可以冲撞到本宫。只是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我皇家也有皇家的威严。小娃娃既已经受了惩戒，本宫可以恕其无罪。但此人非议大唐太子的婚事，方县令以为该治何罪？”
李承乾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自那鹤驾内走出，可无论是方右宁，还是那些周围看热闹的，都明白，太子爷口中的“此人”，正是那个背着娃娃的布衣少年。
方右宁旋即转头看去，微微皱了下眉头，一时无话。
李承乾见读书人无话可说，笑了笑，又道：“既然方县令不知，那就将此事交由李大人来办。我大唐刑部尚书亲自审理此案，方县令大可宽心。”
李靖连忙道：“臣遵命。”
旋即，男人背负双手，缓缓绕着方右宁踱步。
这位尚书大人琢磨了片刻，突然站定不动，盯着眼前的读书人道：“方大人似乎信不过我？那好，我们今天就不讲国法。既已身处江湖，那就与诸君论论江湖的规矩。别看那小子瘦弱，实则是位二境武夫。等下，我会压境于聚气境，也就是武夫第三境。而后向他问拳，他只需熬过三招，便可离去。倘若熬不住，是死是伤，听天由命。”
李靖朝方右宁说完话，便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少年郎。
这位玄窍境巅峰武夫的眼中，仅有了一丝期待。
李清缓缓放下背上的天宝，恭恭敬敬朝尚书大人作揖行礼。旋即抬头道：“请大人赐教！”
短短的五个字，却让无数人变了脸色。
“什么？他居然真的敢答应？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不是疯了，就是存心找死。即便李大人压境，这聚气境依然远远强过洞光境。别说三拳，就是只挨上一拳，他那身板怕是也受不住。”
“哈哈哈哈，好戏连台，还真是不虚此行了。李靖乃大唐名将，是有望成圣的巅峰武夫。他的三境，恐怕也是天下最强的三境了。我敢打赌，那小子连一拳都接不住。”
轰隆！
就在不少人还在议论的时候，两道身影却陡然撞在了一起。
少年旋即后退两丈外，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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