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睁眼时已经巳时过半。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了我一个人——南宫懿约了梁溯,两人一道去彩衣镇逍遥去了。
我坐起来,头还有些发昏,就在床边晃着腿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才不紧不慢地起来,慢腾腾地梳洗收拾一番。
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姑苏也热了起来。寻常听学,我们均按着蓝氏的要求着校服。此时休沐,我便叫锦儿寻了件舒服方便的坦领来穿。
梳头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影,犹豫了一下,
“梳双环髻吧。”
“小姐,你是说要梳双环髻吗?”
我点点头,伸手从妆奁匣子的最深处寻出来一对小巧的银铃放在桌面上。锦儿一边梳顺我的长发,一边不解地问道:
“小姐这数月来双垂髻都未梳了,如今怎么想起梳这个头来?”
“今日休沐,这头发方便些,任是怎么晃都不容易散的。我去姨母那里,睡一觉了也不会散,不妨事。”
锦儿听了,似乎觉得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便也没再多问下去。
虽然如是说,但我心里还有个不想言说的答案,就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我上次来听学时,梳的便是双环髻。
从前总是盼着日子快些过,方能梳话本子上那些神仙姐姐们梳的发式。可到了如今,却只觉得繁重不堪,十分累赘,倒也希望时间能慢些,一日一日的慢慢过才好。
走在去姨母所住的别苑的路上,能听到林间偶尔散出几声鸟鸣来。
一阵微风袭来,我便感觉鼻子发痒,连打了几个喷嚏。锦儿连忙捂住我的手,
“小姐,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呀?定是昨日回来晚了,夜深露重的着了风寒!”
我朝她摆了摆手,哑着嗓子说道:“一会去了,你可别和姨母嚼舌根——不然又得给我招来多少骂。”
我是掐着饭点去的,想着到了便能吃上秋痕和凝霜烧出来的饭菜。可我这主意却是没打好——
我万万没想到,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蓝启仁和姨母坐在院中的石桌边谈话。
一想到我今日这身稚气的有些过了头的打扮,我生怕蓝启仁觉得与世家小姐的身份不符,转身便想跑,结果却是被姨母喊住了。
“小宝,来了便先进屋歇着吧。凝霜在后面备了芋圆甜汤,你先去吃一点。”
我只得刹住脚步,乖乖地走进院子里,向蓝启仁行了礼,带着锦儿一溜烟儿跑进了屋里。
凝霜见我和锦儿来了,赶忙笑着给我们一人手里塞上一只小瓷碗,内里盛着温热的红豆甜汤。我嚼着嘴里的芋圆,含含糊糊地问道:
“霜姑姑,今日是休沐期,蓝先生怎么来了?”
凝霜的眼神向窗边晃了片刻,对我低声说道:“不外乎是南宫公子的事。”她抿了抿嘴,神情略有些不悦的样子,“二小姐与南宫公子是同窗,他的所作所为,多少是知道些。他们二人声音小,我也不过是略知一二。”
我和锦儿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低下头去用甜品——谁都没接话。
凝霜是跟着姨母打未央阁里出来的人,在姨母身边数十年,自然是最得姨母心意。她也是喜姨母之喜,忧姨母之忧。如今南宫凛作为南宫氏的嫡长子,在蓝氏不争气也就算了,还多番惹蓝启仁不悦。凝霜对他不满,也算说得过去。
只是,她这话乍一听是一笔带过,可我细想了想她的语气,又觉得有些不对——
我是被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也时常是她看顾我。对于凝霜的情绪,我还是能够体察一二的。
这一段话,看似是在指责南宫凛的不懂事,但却更像是在责怪我——分明是知道他不作为,却偏偏同他走得近。
可我不知细节,也不敢妄自定论她就是这个意思,不好直接问话或同她理论。只能乖巧地点点头,而后抱着碗跑到门边去蹲个墙角,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嘴里嚼着东西,按住锦儿的手叫她噤声,将耳朵贴在门边静静地听着。
“辰儿自小生在草原,性子难免狂一些,不好拘束是有的。如此,还是慢慢改吧。免得触了他的反骨,反倒是南辕北辙了。”
姨母的声音中透着无奈,还能听出些许的纵容和怜惜,全然不见当日的坚决和严厉。想来,他们都姓南宫,多少还是护着自家人的。
蓝启仁倒还是一如往常的刻板严肃,
“小小年纪便如此顽劣不驯,真是半点看不见他父亲当年的风范。”
“他原本开蒙就比别家公子晚些,更何况从草原回来时已经用了许久的回纥礼节,叫他改了些许已是不易。我自会多同他说,还是劳你费心了。”
“两相对比,聂姑娘的确是大家闺秀,学识才能也都尚可。”
听到这里,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天呐,蓝启仁说我“学识才能”,尚可!
蓝启仁是何许人也?金口玉言,多少年都不见他夸谁一句。竟然说我,尚可!尚可啊!
我蹲在门边,在心中默默赌咒:以后一定认真听学,好好作业,早起早睡,按时上课,绝不违反蓝氏家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年人心性易改,总受他人影响——好就罢了,若是不善者......”
“辰儿虽顽劣些,但还不至于到你所说的‘不善者’之列。”
忽然间,他们二人都沉默了。我又往前凑了凑,最后扒着门缝,看到他们一人垂眸于茶盏,一人望着栏杆,谁都没再开口。
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又听见蓝启仁的声音,
“我说的自然不是南宫公子。”这一回,他的语调似乎柔和了不少,“江湖的腥风血雨,红尘的纷繁杂乱,别叫她失了本心才好。”
“是,权力会带来危险。但若两手空空,就只能任人宰割。如此,我倒是更想在我尚能有余力护住她的时候,叫她多见见这世间的险恶。”
姨母说到这儿,似有几分哽咽,“毕竟,她终究是要远走的。我抑或是赤峰尊,都不可能把她拴在身边一辈子。出嫁或者远游,再或者独立门户,哪里不需要九曲玲珑心呢?”
“见得多,明白得多自然好。但还是那句话,自保与欺人只隔一线。越是强大,越是要看得清那一线——善恶两道,一念之间。你必定希望她永世长安,而非误入歧途。有时候,见得太多,反倒容易迷茫——”
“她虽然修为不精,但尚有几分天资,别叫她把那份心思用错了地方。如今看来,澄洗心性,才尤为重要。”
“年少时,多不知何为险恶,何为行恶。只是等到能感悟时,都回不了头了。”
之后的话,我没怎么听进去——
我努力地回忆着,到底是哪里做的出了问题,竟叫蓝启仁对我有了这样的看法。
自保与欺人。我前些日子,哪一天不是被人追魂索命?哪一日不是拼上性命去自保?他怎么会有如此看法?
之前的赌咒被我一股脑儿扔到了身后,我气鼓鼓地蹲在门边想着:以后可是再不想去听他讲那些仁义道德了!
正当我暗自腹诽时,门被推开了。姨母见我一脸不快地蹲在地上,就知道我没少偷听。
她接过我手里的碗,递给锦儿。握着我的手腕,将我的左手翻过来,不轻不重地在掌心上拍了一下,嗔怪地说道:“刚夸你是大家闺秀,怎么,从哪里学来这听墙角的本事?”
我噘着嘴嘟囔道:“说什么大家闺秀,分明就是个铺垫,说说而已。”
姨母看了我一会,轻声笑道:“蓝启仁就是如此,说什么都是刻板的紧——从少时就是如此,夸人也得再说上两句。你能得他一句‘尚可’,已经是了不得了。”
我不满地吸了下鼻子,却是嗓子一痒,咳了两声,引来姨母的侧目。她拉着我的手,用两根手指压了一下脉搏,问道:
“辰儿昨日把你带去后山踩水了?”
我心头一紧——姨母怎么会知道?嘴上却是连连否认道:
“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看,姑苏这样暖和的天气,就连夜风都略有几分微熏,如何能着了风寒?再说了,你儿时每每是沾了水就要发热,我还能不知道?”
我被姨母一顿说得难以辩驳,只能低着头梗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
“那怎么就必定是表哥带我去的?”
姨母将我领到床边,褪去我脚上的软缎鞋,用两床薄被将我捂严实了,才继续说道:
“你那样的性子,若没人带着,哪里肯出去活动的?若是跟阿懿和梁姑娘一道,自然是在屋里说些体己话。再不然,也只是在云深不知处里转转,怎么可能去玩水?”
她转身对凝霜说道:“去和秋痕说,叫她用炖好的鸡汤下一碗细面,捡几块软烂的鸡肉,再炒一碟子青菜就行。”
她伸手拆了我头上的发髻,将散下来的头发打成一条辫子,用发带束好,“你一会趁热吃了就休息,用被子捂着发发汗,下午便能好些。若发起热来,那就有你受的!”
姨母把一张小几架在我两膝之上,凑近了些低声对我说道:
“原是我太纵着你,自小便让你哥哥带着你在一堆男孩子里混——如今都是要及笄的年纪了,还不知收敛些。”
我正欲张口辩白,却又被她先行打断,“你别着急解释,我自然都知道你要说什么。辰儿又是什么心思,我也能猜出个几分来。就算你是无心,觉得他是表哥,称得上一句哥哥。但在外人眼里,他终究是外姓男子......”
说到这儿,她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说道:“终究,是与你哥哥不同的。”
“他自然与轩哥哥不同!”我登时就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一倍,“他不过是——”
是什么呢?我似乎也说不清楚。
“你今年七夕便要行笄礼了,做事该有些分寸。”壹趣妏敩
凝霜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放在我面前,素白的细面沉在汤底,面上浮着一层金灿灿的油花。姨母点点头,示意我赶紧吃。而她自己则是侧坐在榻边,继续与我絮絮地低语。
“现如今,你也快到年纪了。等过了笄礼,赤峰尊也该为你选定人家了。”
“姨母,我还小——”
“你是不着急嫁,但这人家还是要定的。不然,叫别人怎么看你呢?”她用帕子擦了擦我蹭在嘴角的面汤,叹了口气,“他们都惯着你、向着你,等到时候,自然会过问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要早些叮嘱你两句。”
“婚姻大事,是牵绊一辈子的事。这事,要顺自己的心,但也别太从心而定。你年纪尚小,别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你从心选的人,喜欢得了一时,能否喜欢得了一世。若并非从心,那此人是否人品端方,值得携手一生?”
她的神色忧虑又像是充满了期望,我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回应。想了许久,才开口道:
“此事必定要问过了长辈才行,有大哥和你在,我也不会任性。”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的孩子,”她替我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碗里,“别人我自是不担心,但关于辰儿,我必须多说两句。他自小长在草原,不喜中原的礼仪风俗,这一时我拗不过来。但你,却是四大仙门的名门闺秀,该知道分寸的——与他也该保持些距离。”
“再者,你们自小就认识,如此算来也有十几年了。但我记得,除了阿懿,他自小便对谁都是淡淡的,不算上心。就算如今大了与你投缘,但你们也才熟络了几个月的功夫——你是不是真的够了解他。而他这个孩子,又是否真的性子与你相合?能否靠得住?这你都得想清楚。”
听到这儿,我便不再开口,只是如捣蒜一般地点头——
这几日来,南宫凛的事把我搅得是心烦意乱,每每想起来都觉得烦。姨母再提起,我也是不愿意再想了的。
可南宫懿的话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阿琰,我哥哥他不坏。”
南宫凛在有些事上虽说荒唐了些,但秉性却还是带着一股子草原来的执拗和纯真。在很多事情上,都过分的孩子气。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孩子气,有些时候我跟他说起话来,十分心累,自然也是万分的不耐烦。
似乎,我对他的那点好,远达不到和他对我的好对等的程度。
我原本以为,我是脾气随了哥哥的——对谁都能有几分耐心。如今看来,我倒是随了大哥,压得住的时候便有些耐性,压不住的时候是任谁都不想管。
我并非不喜欢他,但也不够喜欢他。
秋痕来撤了我膝头的桌子,我便拢了被子,蒙头大睡——
罢了,以后再说吧。等我回了不净世,整日无事的时候,不用再操心仙门百家的时候,再来想这样的糟心事吧。反正还有大哥和姨母呢,这件事要轮到我来考虑,还得往后放放。
半梦半醒间,我又想起昨日夜晚。我陪南宫凛背完了书,他便央着我去了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小溪边。
夜里月色皎然,洒在潺潺的溪水之上恍如一湾珍珠流淌,莹莹生光。万物皆静,唯有流水和微风在这样的夜色里低吟着上古的诗句。
“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我用手遮掩着打了个哈欠,“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鱼也抓不着。”
头顶的华盖遮住了月色,黑暗中我看不清南宫凛的脸,只感觉他轻轻推了我一下,而后抱怨道:
“都说中原人——尤其是女子,都极爱月色。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如此诗意之景,你竟无动于衷,真是没意趣。”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是,我没意趣。我没意趣还能作出不少诗赋来,不知南宫公子如何?”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把拉起我的手,走下台阶,来到溪水边。他指着水中的影影绰绰道:“像不像那个什么记里面说的,以整石为底——”
“是‘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我无奈地叹气道:“这溪水如此澄澈,真是不知道哥哥他们旧时是如何捕到鱼的。”
“我们草原上可没有这样清澈见底的溪水。”南宫凛蹲下身去,挽起袖子,将手伸入溪水中。我生怕他栽下去,只得用手勾着他的后衣领。
“你们这儿的溪水,伸手便能碰到底下的卵石。”他用手搅动着水波,撩出些碎散如钻石的水花来。“草原上的河都又窄又长,蜿蜒回环,静静地流淌着,根本听不到声音。最窄的地方,你轻轻一迈步就能跨过去。看着是又窄又浅,但其实极深——老人们都会告诫刚刚长成的勇士,不要轻易靠近长河,不要触怒天神。”
“因为那河水深得,能淹死最高大的勇士。流得快到一日奔袭百里有余——”
“那是你还没去过云梦。”我把他往上拽了拽,只觉得他真是“井底之蛙”,“平湖漫卷,水天相接。水深千丈,堪比天高。到了夜里,你坐在船上,便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水——两相辉映,才是真的磅礴大气!”
“还有,‘千里江陵一日还’听说过吗?中原的水,一日奔袭数千里都可以!”
原以为我这样说南宫凛会生气,可他却是抬起头来,看着我露齿一笑,“阿琰,你这是在和我比什么?”
我先是一愣,嘴上赶快否认,“谁和你比了?我不过是告诉你事实罢了!多大了还要比这些,幼不幼稚?”
“好啊。”南宫凛冲我挑了一下眉,笑得更开心了。只见他的手臂一动,清亮的溪水便是淋了我满身满头。“还说你没比!我看是你最幼稚!”
我抬着胳膊,一边躲一边说着,“本来就是!中原的大江大川皆有水神镇守!又不是只有你们草原才有河神!再说了,云梦本就是平湖大川聚集之地,静水无声!我在那儿住了好几个月,也没见有水声‘哗啦啦’的日日吵人啊!”
他见我跑上了台阶,也甩干了手上的水跟过来。
我回过头,见他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我。月色落在他眼睛里,往日和湖水同色的眸子此时成了如夜一样神秘的宝蓝色。
“阿琰,明年夏天,跟我去草原看看吧。那里的春天很长,鲜花开满了草场,还有新出生的小羊羔。”
我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样回答他的,只依稀知道自己回复了如往常一样的、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擦黑。我在被子里翻动了一下,只觉得身上仍然有些无力,可早晨时的不适已经散去,想来也是快好了。
我悄悄拉了拉靠在我旁边打盹的锦儿,小声问她,“表哥他们回来没有?”m.sxynkj.ċöm
锦儿睁开朦胧的双眼,打了个哈欠,“没呢,一下午都没人来,静得很。”
分明说是要来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心中想着,从床上起来,披上一件外套,“一会姨母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是去看看阿懿回来没有,马上就回来用晚膳。”
我这一趟根本不是去找南宫懿的,而是去找南宫凛的——他昨日分明说了要早些回来的,可都到了这个时辰还不见人影,我不免有些生气了。
趁着天色尚早,我回了一趟精舍——只是他和聂宗辉的屋子内哪里见得到人影?于是,我又转而向云深不知处的大门处走。
行至半路,却在一片竹林边碰到了正在和虞茗姬说话的南宫凛。
虞茗姬背对着我,而南宫凛则站在离她几步外的台阶下。两人隔着那么个不上不下、不近不远的距离,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说起来,我倒也不觉得如何,更没有要躲的意思,只是站在竹林的一片阴翳之下,静静地等着——他们二人隔得远,我亦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虞茗姬背对着我,看不见我是自然。只是南宫凛是面对我这个方向的,却也没发现我已经在那里站了些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被虞茗姬挡着了。
他们二人没有说太久,我就见虞茗姬行礼告辞,南宫凛亦拱手还礼,脸上还带着一个与他平时极其不符的僵硬笑容——仿佛是,为了笑一下而极力挤出来的。
虞茗姬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尽头,而南宫凛还站在原地,似是若有所思。我等的不耐烦了,便走上前去问道:
“我的点心呢?”
他见了我,略有几分惊讶地笑道:“阿琰?你何时来的?”
“刚见了你和虞姑娘在说话,没好意思上前打扰。这不见你愣了这么久还不肯走,就过来问问吗。”
“阿琰,”他看起来有些心焦的样子,“我没有——”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打断他,“你站得离她八丈远的样子,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我的糕点呢?”
南宫凛的脸上出现了迷惑的神色,“糕点?什么糕点?”
“自然是你昨日答应了要帮我带的糕点!”
说到这儿,他才如梦初醒。
“呃,今日和聂兄一道,相谈甚欢,着实是忘了。下次,下次休沐的时候,一定记得!而且,今日那家糕点铺不顺路——”
登时间,一阵莫名的火气蹿上我的心头,我冷笑了一声道:
“若真是有心,十万里也走得。若是无心,便是一步都嫌远!聂宗辉呢?!”
“他说,大表哥还有些事交代给他要办——”
“他能记得有事情要办,你怎么就不记得带个糕点?”
我冷着一张脸,抱着胳膊,怒气冲冲地问他。只见南宫凛也皱起了眉,眼神中满是无话可说的不耐烦,
“没给你带糕点回来的确是我的不是。但不过是一包糕点罢了,何至于你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我硬是被他气笑了,“我不过多问了你两句便咄咄逼人?!那我若是将你当做寻常人一般对待,你岂不是要觉得我欺负你了!”
“再说,分明是你食言在先,我就算是咄咄逼人,又有什么错?!”
“不就是一包糕点吗?晚两日吃,你能饿死吗?!而且,云深不知处的饮露堂又不是没有!秋痕的手艺也很得你心——怎么就非得彩衣镇的不可呢?”
我气得只想给他一拳,可又想起云深不知处禁私斗,而且我也打不过他。只能怒气冲天地扯下手腕上的眉心坠扔给他,
“是,你一个回纥的世子金贵!这眉心坠我可戴不起,给你弄丢了可怎么好!”
说罢,转身就走。
“阿琰!你——”
“我回姨母那儿!别跟着我!”
我跑了两步,又转身说道:
“今日蓝先生才去跟姨母说了你的不是,你自己好生掂量着,别这时候往不该去的去处去——少给别人和自己找不痛快!”
跑回姨母的小院,我站在门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免得进去了一脸怒相,姨母看了又要着急。
不过说起来,南宫凛这一下给我气出一头汗来,风寒也好彻底了。这么想想,我也不算亏,不就是没吃到点心吗?懒得和他计较!
想到这儿,我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腰身,慢悠悠地踱进院子里。
那一顿饭,我用得格外开心。姨母见我吃得香,风寒也好了,自然也是喜上眉梢。
啃着碗里的排骨,我对她说道:
“姨母,你自不必担心的。我和表哥,就只是朋友而已。顶多,是要好一些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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