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你怎么看？”陆宇似乎没看出来周灵想要躲避自己的提问，笑意盈盈的开口。
真没想到她都毕业这些年了，还会体验老师点名的滋味。
周灵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板，“人各有志，有的人想要的是考取功名荣华富贵，就像你和陆少擎，自然也就会有人像我这样，只想凭借一门手艺图个温饱。”
“每个人的志向都不同，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标准答案，我也只能说自己的看法。”
周灵顿了顿，苦着一张脸，“可是我又不念书，你们提问我，我总有种被先生点名的感觉，饭都吃不下了，用你们的话来说，大抵是味同嚼蜡。”
“哈哈哈。”陆宇爽朗的笑出了声，对着周灵作揖，“是在下的错。”
“你下次别再提问我就好了。”周灵眼巴巴的看着陆宇。
她都不知道多少回说这话了，但是每次陆宇都没有正面回答。
果不其然，这次陆宇也像之前一样微微侧过了头，强忍笑意，“先用膳吧。”
看来下次又会提问我了，周灵用筷子戳这个碗里的饭，闷闷不乐的想。
陆少擎周身的气场也多了一丝轻快——若是周灵抬头看陆少擎，会很惊奇的发现陆少擎眉眼带笑。
饭堂是难得可以吵闹的场所，大多数弟子都在这里交流着学习心得和向别人询问不好意思去问先生的问题。
吃过午饭后，外面的蝉鸣声声响起，吵的人心烦意乱，夏日的暖风拂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周灵最喜欢干的就是坐在白鹿书院的走廊看外面的风景发楞。
这种平静的时光，能让她想起她的另外一个世界的学生时代。
不知道爸爸和妈妈还有爷爷在另外一个世界怎么样了。
“你还不去外面吗？说不定已经有人等着了。”陆宇瞥见了周灵垂着脑袋在走廊上晃脚丫，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
“外面一天比一天热了，我就越来越不想出去了。”
周灵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似乎累坏了，嘟囔着，“有的时候还挺羡慕你和陆少擎可以在这里面安逸的读书的。”
“念书其实也不怎么安逸。”陆宇摇了摇头，在距离周灵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大家都在埋头苦学，一旦停下来就感觉自己落后了一大截。”
周灵顿时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陆宇。
她知道的——她的成绩虽然不好，但因为陆少擎的缘故，爸妈便卯足了劲把她送进了重点高中，她知道那个学习氛围压的人喘不过气。
陆少擎他们现在只会更难，只取前十，还要和全国的人竞争。
“其实大家都挺感谢你的，”微风吹的陆宇有些舒服的眯了眼睛，“之前谁都不敢去看大夫，银子还是小事，主要是怕耽误时间，哪怕是染了风寒，也只能挨着。”
“染了风寒还念书？”周灵有些惊讶——她以前没生病都找着借口逃课。
“是。”陆宇叹了口气，顿了顿，继续开口，“怕的不是苦，是怕苦了之后还尝不到甜。”
周灵沉默了。
陆少擎也会这么想吗？他也会害怕自己考不上吗？
“但是陆兄不一样，”陆宇语气中满满都是赞赏，“我来书院比陆兄的时间要长，见过很多聪慧之人，但都不及陆兄。”
“他刚来的时候看起来什么都不会，但仅仅只花了半月的时间，就把他落下的课补了回来，甚至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从陆兄身上学到的东西比从先生那学到的还要多。”
他好歹也是个高考状元，学东西快是自然的，周灵默默地想。
“陆兄不是池中物，他只是缺一场机缘。”
“那你害怕苦过之后没有甜吗？”周灵看了陆宇，试探性的开口问了一句。
“怕。”陆宇嘴边的笑赫然变为了苦笑，“倒不如说见过了陆兄，我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机会了。”
“他有那么厉害吗？”周灵皱了皱眉。
“实不相瞒，在陆兄没有来白鹿书院之前，我是这个书院数一数二的人物。”陆宇叹了口气，“我之前总觉得自己天资过人，不肖先生多言，自己便能领悟其中要领，先生夸赞的人也总是我。”
“但是陆兄来了之后，我的自信便慢慢消失了，我才明白自己之前的眼界有多狭隘，他喜怒不形于色，好像很多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管遇到多难的问题，都能从容不迫。”
“我输得彻彻底底，也因此决定向他学习。”
陆宇笑的风轻云淡。
这和我认识的陆少擎怎么一点都不像？周灵暗自腹诽，我接触到的陆少擎怎么一直都在怼我？
“你这才是真君子，陆少擎那最多算是伪善。”周灵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开口，“在我这你比他有人情味多了，他就是不会笑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陆兄知道他在你心里是如此吗？”陆宇又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心中不知什么时候堆积起来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
“他当然知道啊！我又不是那种背后妄议别人的小人，我经常当面说。”周灵不以为然，“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天道酬勤，对的起自己就好。”sxynkj.ċöm
“天道酬勤。”陆宇在嘴中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猛的盯着周灵，“你应该也读过几年书吧？”
“家中的医书上曾写有这几字。”周灵打了个哈哈。
这具身体确实没读过书，但是她之前可是正儿八经的接受了十几年教育。
“你的医术也确实精湛，我识得的在你那看过病的都说你收费便宜用药又好，病一般要不了三日就能痊愈。”陆宇赞许的看着周灵，“我以前也听闻过几个女医的传闻，但都未曾谋面，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女大夫。”
“只是侥幸而已。”周灵十分谦虚的低下头，“家父对男女一视同仁，所以我也有幸能够识字学医术。”
“令堂真是眼界开阔，想来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才子。”陆宇又是笑。
“我也不知道家父是不是见多识广，自我出生后他就一直陪着我，但之前应该去了不少地方。”周灵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嘴角不自主的带上了一丝微笑，“家父很疼爱我，但对我要求也很严格，儿时我不懂事，总是喜欢和他对着干，他总是被我气的吹胡子瞪眼。”
“哈哈哈……”
如果陆少擎在这，他一定会发现陆宇看着周灵的眼神里多了些不清不楚的东西。
周灵和陆宇不知道，打二人开始交谈那一刻起，便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眼睛的主人是一名女子，那女子比陆宇矮上半个头，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裳，躲在柱子后面。
周灵和陆宇聊的投入，自始至终没有往柱子的方向看上一眼，慕容滢也没有动，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手指抓着柱子的边缘，指尖泛白，眼中的妒火熊熊燃烧。
她是谁？凭什么和陆哥哥这般亲密？
是因为这个女人陆哥哥才不来寻她的吗？
她求了父亲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父亲松口答应让她转到这个学院念书，陆哥哥却总是躲着她。
原来是因为这个女人。
“小莲，你去查查。”慕容滢似乎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愤愤转身，“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什么来头，居然敢动我的东西。”
“是。”跟在慕容滢身边的的书童欠了欠身，顿了顿，开口询问，“要查到什么地步？”
“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清楚。”慕容滢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是。”小莲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远处对此毫不知情的周灵，多好一个大夫，可惜活不了几天了。
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奴婢该考虑的事。
小莲退了下去。
慕容滢又看了眼陆宇和周灵，黑着一张脸走远了。
周灵的事情在书院里不是什么稀罕事，小莲没花多大功夫就打听到了周灵住在周梅村的消息。
顺藤摸瓜，小莲找到了这个距离县城不算远的小村落。
村口有不少互相认识的人正在唠着家常，小莲假装寻人的模样往里走，随便抓了一个落单的老人询问。
“阿爷，你认识周灵吗？”小莲笑的人畜无害，“我娘让我来寻她，但是不知道该往哪走。”
“你是周大夫的亲戚？”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开始态度还极其冷淡，但一听小莲这话便热情起来了，“但她现在不在家，你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没事，我不着急。”小莲维持着那天真的笑容摆了摆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了口，“只是不知道灵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那老爷爷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外人基本没什么提防之心，听到小莲这么一说，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周大夫之前过的可不如意了，她父母去世的早，这边的亲戚又嫌弃她是个女子做不得活，她只能独自一个人抚养三个弟弟妹妹，村长估计也是看她可怜，就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让她也好有个依靠……”
不肖半个时辰，这个爷爷就把周灵所有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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