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浅晴在这个晚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把肖寂纳入自己的视野。
一切的声响、喧嚣、哭闹、悲剧,好像在这一刻都被这件衣服挡住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在避难所里找到了一张温暖床铺的流浪汉。
些许理智在瓢泼的雨里渐渐回到了她的大脑,巨大的悲伤压抑着她的心和肺,喉咙一时间突然哽住了:“肖寂,谢谢你。”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肖寂浑身都被淋湿了,雨顺着他的发梢、眉眼在他的脸上蜿蜒。
黑框眼镜的平镜片上也尽是水滴,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们就那样站了很久很久。
突然,两道明亮的车灯光线穿透了雨帘,密集的雨滴在灯光中如尘埃般飞舞着。
急促的刹车溅起了水洼里的水,凌奕霍地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冲向了聂浅晴。
“浅晴!”他仿佛没有看到肖寂一样,眼睛里完完全全只有聂浅晴一个人的身影。
他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盖在了聂浅晴身上,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在,浅晴,有我在。”
“凌奕......我......找不到我爸了。”她讷讷的,在熟悉的松木香气的包裹中,胸腔再承受不住淤堵在那里的悲恸,一口气没喘匀,瘫在了凌奕的怀抱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接住她失重坠下的身躯,凌奕彻底慌了:“浅晴、浅晴!”
他一下将她横抱起来,顶着大雨跑向了急诊室:“医生,医生!医生呢?”
肖寂从没见过凌奕如此张皇失措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那个男人从容沉稳的像一座山,似乎天塌下来都不会为之所动。
原来,他那么爱聂浅晴。
他收起自己的外套,重新披在身上,缓缓朝着急诊室走去。
虽然聂浅晴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他,但是他还是想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
一整个晚上,凌奕都守在聂浅晴的病房里寸步不离,湿哒哒的衣服一直滴着水,在地上留下了一圈儿水迹。
她一直昏迷着,高烧反反复复,身子滚烫,呼吸微弱到轻不可闻。
他就那样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样。sxynkj.ċöm
马妮和马铭泽听说了聂浅晴住院的事,跑上来看过一次。
“凌奕,浅晴现在这样......”马妮站在病床边,瞄了瞄凌奕深渊一样的眼睛,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和hugo得振作起来。我俩办好手续了,给卫国接回家办理后事。他一定不想在这冰冷阴森的医院里待着.....”www.sxynkj.ċöm
“嗯。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等她稳定了就去操办。”凌奕没有抬眼,目光始终留在聂浅晴身上。
他好想她醒过来。
“不用,你好好照顾浅晴,家里有我们。我俩明天再来看她。”马妮拍了拍凌奕的肩膀。
“是啊,姐夫,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和妈吧。”马铭泽连声附和,很有担当似的。
“你们费心了。”凌奕用毛巾轻轻帮聂浅晴擦拭额头上的汗。
“嗯,那我们不打扰你了,你也注意身体,好好休息。”马妮对马铭泽使了个眼色,二人识趣地退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走远了后,马铭泽撇了下嘴:“腾云总裁派头是大啊,攀亲戚到现在,我和他一顿饭没吃上。他连个正眼也不愿意给我。”
“hugo,别乱说话,人多眼杂的!先把卫国的尸体处理好。”
不知何时,马妮脸上的泪痕已经全被擦干净了,眼中只剩下完成任务一样的按部就班,没有了亲人罹难的哀痛。
“知道的!放心吧妈!这种事,好搞定,找个殡葬机构,全解决了,再风风光光办一个轰动圈内外的追悼会。完美!”马铭泽说的轻轻松松。
“乖儿子。”马妮的唇角非常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除了马铭泽,没有人能捕捉到这个转瞬即逝的笑。
入夜,肖寂给凌奕送来了一套男士的干净衣服:“凌总,换一下吧。聂总现在最需要你,你不能病倒了。”
凌奕接过装衣服的大纸袋,微微动容:“谢谢。”
“我在高街品牌买的平价货,别嫌弃啊。”肖寂挠了挠头。
“不会。”
凌奕起身去独立的洗手间迅速换好了衣服:“很舒服、很合身。”
说完,他又坐在了聂浅晴身旁,握起了她的手。
肖寂望着不远处那张像纸一样白的脸,眉头紧锁,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咬牙张了嘴:“凌总......我明天......可以来看她吗?我从来没有看聂总这么伤心过......作为她的朋友......不,作为她的下属......我也......”
“当然。”没等肖寂说完,凌奕便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今天还要谢谢你,多亏你送她来,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良久,凌奕淡漠中掺杂了懊悔的声音划破了寂静:“我为什么......不在呢?”
他像在问肖寂,又像在问自己。
今天他早早去了夏西景的医院。
他联系了专门接收心理患者的高级疗养院,准备建议夏西景去那儿常住,还准备给她请两个专业护工看着她的生活起居,避免她再有自杀的机会。
他不想充当夏西景的解药了。
否则她永远都学不会直立行走。
谁料他和夏西景母女的谈话还没有步入正题,就接到了马妮的报丧电话。
他不敢想象,一向把父亲视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的聂浅晴,听到这个消息后该怎么面对。
她会不会失去理智?
会不会莽莽撞撞一个人开车上路?
会不会在大雨天恍神遇到什么不可测的危险?
她遭遇意外的这个可能性仅仅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下,他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心思管夏西景母女的事,一刻没耽误的飞车赶到了医院。
幸好,她没事。
她站在暴雨里,浑身湿透了,已经和浩瀚的雨幕融为了一体。
只有头上有一片薄弱的遮挡。
那个简陋的避风港,是肖寂为她搭建的。
凌奕的眸子中泛起了一丝水光,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丁春菲的电话:“春菲,取消我最近一个星期所有的行程。”
“是。”丁春菲滞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声音试探着问:“那后天呢?凌先生,后天是省里大领导们视察日月岛工程的日子,下午还要参观公司总部,晚上是餐会......”
凌奕扶住了额头。
他还有职责要履行。
日月岛项目作为上千亿的重点项目,离不开国家的扶持,这次考察事关重大,省市领导的行程、接待、媒体、公关等所有方面,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定好。
原计划里,作为腾云最了解项目规划的最高级别负责人,凌奕和聂浅晴责无旁贷负责全程陪同和接待。
现在聂浅晴病倒了,他必须要出席。
后天如无意外,应该是为聂卫国举办追悼会的日子。
可领导们的时间怎么会因为他们家的私事推延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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