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说话了,我便也懒得再理他。一边消化着刚刚他所说的信息,一边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根据他的回答,他的专业能力很强,至少现代医学方面的知识水平远在我之上,或者说,这里的医学相当发达。虽然不能确定这个医生负责几个病人,不过,现在看来,我肯定是他的病人之一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蓝白色条纹纯棉病号服,上衣是一件衬衫,下身是一条单裤。刚刚坐起来的时候顺便粗略看了一下,床单、枕套、被子都是白色纯棉材质。枕套里应该是乳胶枕内芯,软硬适中,也没有很高,不至于落枕。床垫还挺薄的,里面塞得可能是一层棉花,不是很软,但是也不会感觉特别硌得慌。身上盖的全棉薄被子,轻盈保暖,也比较透气。整体上,干干净净,简简单单,是我喜欢的风格。不过,这质量看上去,大概是类似于一次性的。看在医生穿的白大褂也是纯棉的,斜纹全棉白色衬衫和鱼骨纹羊毛黑色西裤可能还都是自己置备的,也就不计较这些细节了。
右侧嘀嘀嗒嗒的确实是时钟。简单的塑料圆形挂钟,一圈乳白色的外壳和一层透明的塑料板,包裹着贝壳白的表盘,工整的12个细衬线字体的阿拉伯数字,等距的环绕分布在表盘的边缘,除此之外没有再细分的分钟刻度。夜间泛着荧光的指针,现在看着也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塑料指针,分针和时针上面分别贴着黄色和绿色的荧光条,没有秒针。看来这里对于时间并不要求十分精确,至少对于病人来说是如此。
钟表挂在我右侧的纯白色的墙上,其他三面则是什么都没有的白色粗糙漫反射墙面,头顶的天花板除了正中的一盏贴顶半椭球体白炽灯,贴面为大约30cm的圆形,光滑的玻璃灯罩距离天花板最远处大概有7-8cm,灯与房顶交界处是一条宽3cm的银质金属固定圈,也和其他墙面一样。地板是一整块白釉色瓷砖,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床周围,我的床像是一个实木的,床下并无床脚、支架一类的物品,整个床直接与地板无缝衔接。周围没有任何鞋子,我脚上也没有穿袜子。医生则是穿着橡胶鞋底的黑色磨砂皮鞋。
在我的床右侧有一个比床稍高的小号床头柜,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山矾色实心漆木质书架。书架总共分为上下两层格子,没有什么可介绍的,因为书架里空无一物,书架顶上也什么都没有。
头顶左上方是个嵌入式方形白色报警器,除了之前黑夜里看到的红色指示灯以外,还有一个红色的大号按钮,下面那个之前没看清的东西,是一根红色的编织拉绳。大概是考虑到如果因为摔倒或受伤,够不到按钮,也可以拉下面的绳子报警吧。
手上缠的一圈原来是纯白色硅胶表带,表盘由钛合金外壳和后盖,以及圆角方形的黑色玻璃显示屏组成,但是没有看到任何按钮。墙上的挂钟连分都显示不明朗,应该不可能需要两块表来看时间,这个“手表”大概是另有他用。想起从外观上来看,医生也戴着一圈儿差不多的手环,难道这是国家统一发放的?
我正打算偷偷瞄一眼医生的手表,结果碰上了他的目光,在我“神游”的这段时间,他好像一直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我突然觉得脸上开始发烫,干脆直接看着他的眼睛,胡乱说了句,
“那个,我有点饿了,你看看能不能扶我出去吃点东西?”
他回了一句,“不用这么麻烦。”,就开始在手表上操作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咔哒”一声,从石涅色的厚重钢制门板后面传来,听声音似乎是某种电子密码锁。应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人,她手里拿着一个银色不锈钢托盘:一个目测200ml的透明直筒玻璃杯,里面大约有180ml透明的液体;一个8寸的透明圆形玻璃盘子,上面是冒着热气的清蒸三文鱼(其实就是鲑鱼,或者叫大马哈鱼,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蒜蓉粉丝娃娃菜、米饭拼盘;两个口径约为4.5寸的透明玻璃碗,一个盛的是热气腾腾的黄瓜西红柿蛋花开胃汤,一个里面是切成小块的各种水果。旁边放着紫檀红木的筷子、直柄勺子和小号竹签。
护士正要把托盘放在我床边的小桌子上,我便伸手过去拿玻璃杯,因为手暂时只能做握拳或抓取的动作,实际上并用不上力气。玻璃杯脱手,经过短暂的自由落体之后,以重重的一声闷哼亲吻了地板。里面的液体泼洒了一地,但玻璃杯毫发无损,在地板上轻微反弹了两次,便滴溜溜地朝着我的床滚过来。
“这是什么材质的玻璃,这么结实?质量这么好,恐怕人手一个之后,就没人需要再买了吧。这不是违反所谓的《计划报废条约》的嘛?”sxynkj.ċöm
“这是用改造过的防弹玻璃制造的,最外层是液体橡胶涂层,即使与硬物撞击也可以有效缓冲,卸掉垂直冲击的力。然后向里叠加的是常见的防弹玻璃结构,一层硬度大、强度高的铯钾防火玻璃,一层聚碳酸酯纤维用作粘合和再次缓冲,最内侧是一层高强透明有机玻璃。”
“难怪比普通的杯子重很多。”
说话间,护士已经拿了另一杯液体过来,后面还跟着扫地机器人。
我还想去接护士手里的杯子,被我的主治医生拦下。他接过护士手中的杯子,护士则过来捡起掉落到我床边的玻璃杯,毫不理会扫地机器人,径自向房门走去。扫地机器人似乎是早已智能识别了有水的区域,并进行了快速地计算,熟练地以毫不交叉和重复路线吸完地面上的水,就快速地奔向正要被护士带上的门。护士和扫地机器人刚刚消失在门缝处,门也刚好啪嗒的一声被紧紧地关上了。
地面依旧光亮的能照出我的影子,可能被杯子刻出的划痕或小的坑洞、可能残留的清洁剂或水渍都没有出现,一切都没能留下痕迹。
我抬头看着他手里的杯子,撅了撅嘴,问道,“你这是要喂我喝水吗?”
他没有回答,反而玩味地摇晃着杯子里的液体,问我,“你怎么确定这是普通的水呢?你就不怕这水里有迷药,或者有毒吗?”
“说得就好像,如果你要喂我喝毒药,我说个拒绝,就可以不喝它了一样。”
“你很不一样。“
“……“
“你不想问问,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你若是想说,我倒是也不介意听听。“
“……“
“不过,你已经编好的台词就别背给我听了,要是被规定不能说的,你也可以直接闭嘴了,在我这里,我只听真话。“
“嗯……那我只能先告诉你:这里是一家精神病院,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
见我没有理他,他又继续说道,“难怪他们要选择你,虽然也不得不选择你。但是说实话,我们真的很幸运,至少,我认为我很幸运。“
虽然不太懂他在感慨什么,但是他倒是提醒了我,醒来之后我的脑子就开始本能地观察起四周来,却全然忘记了思考我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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