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并没有在这些问题上纠结,“好了,放松,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你可以不回答。放松,我不会强迫你的。”凯蒂的双手慢慢地松弛下来,最后轻轻地搭在医生的两只手上。“现在,想象你站在这个房间里面,你可以看到你自己正坐在床上,你的双手在我的手上放着。你在旁边看着你自己和我,看到了就点点头。”
凯蒂点了点头,医生继续说道,“很好,时间在向后倒退,倒退到昨天下午,你去拿你的玻璃罐子的时候。我把时间静止了,现在,你可以看到你在拿那个玻璃罐子,对吗?”医生感觉到,凯蒂的手心沁出了汗水,她重重地向下压着医生的手,闭着眼睛,又点了点头。医生询问凯蒂,“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害怕。”
“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为什么会害怕?”
“……”凯蒂疯狂地甩头,企图摆脱着脑袋里的什么东西。
“放松,”医生放慢了语速,温柔地说道,“现在,时间开始缓缓地运行起来了。”m.sxynkj.ċöm
“不要!不要!”凯蒂大声地尖叫了起来,泪水流了出来,“呜呜呜……不要……”当她发现自己的请求并没有奏效的时候,她绝望地哭了起来,呜咽地继续恳求着。
“放松,没事的,看着你自己,不要去看别处。”医生握着凯蒂太过用力下压,以至于颤抖个不停地双手,“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呜呜呜……我……呜呜呜……拿起了玻璃罐子……呜呜呜……”
“时间还在继续走着,跟我说说,那个玻璃罐子里都有什么?”
“玻璃罐子……里面有很多贝壳、海螺、石头、海水,还有沙子。”
“非常好,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罐子是吗?”
“不要!不要回头……呜呜呜……不要……不要再走了……”凯蒂没有回答,而是又大喊大叫起来,刚刚稍微抬起一些的小手,又用力地压下去。
“看着你自己,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我……呜呜呜……拿着玻璃罐子……”
“你已经转过身了,是吗?”医生看到凯蒂流着泪点头,“为什么你不想转身?”
“我不想看……呜呜呜……”凯蒂急乱地喘着气,哭泣和说话让她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
“你想让我把时间静止吗?”
“想!……呜呜呜……让时间停下来!”
“好,那现在我让时间静止在这里。”
“停下来……静止……让时间停下来……”凯蒂停下哭泣,来回念叨着这几句话。
“深呼吸,放松。”医生看着凯蒂稍微冷静一些,便问道,“告诉我,你还拿着那个玻璃罐子吗?”
“嗯。”
“你看到那个姐姐了吗?”
“……”凯蒂没有回答,但是她的呼吸又开始紊乱起来,医生的手心已经被凯蒂的汗全都润湿了,他能感觉到凯蒂的紧张。很明显,凯蒂没有勇气,将视线从她自己的身上移开,移到屋子里另一个人的身上。
“别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医生用力握了握凯蒂的双手,鼓励道,“走过去,走到那个姐姐身边,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敢!我不要!呜呜呜……”凯蒂又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放松,深呼吸,你很勇敢,时间已经被静止了,你就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会发生,走过去,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呜呜呜……我很害怕……呜呜呜……姐姐……”凯蒂停止了哭泣,“姐姐看着我。”
“很好,你真的很勇敢,”医生握着凯蒂的手说,“你看,什么也没有发生。现在,时间开始缓慢地运行起来了。”
凯蒂先是没有料到医生刚刚静止时间,这么快又让时间继续运行,愣了两秒钟,然后感觉自己受骗了,突然怒吼起来,即使破音后,仍声音嘶哑地叫着,“停下!静止时间!我要让时间停下来!姐姐!不要!停下来!不要!”突然她的头向后仰,张着大嘴深吸了一口气,“咳咳咳!”不知道是被口水,还是流进口中的泪水呛到了,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的,我让时间停下来了。放松,把头低下来,把水咳出来,让你的呼吸畅通。很好,放松,深呼吸,慢慢地让空气进入你的气管。”医生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并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同时安抚着凯蒂,“放松,深呼吸。现在,慢慢咽一口口水,很好,你很安全,你不会有事的,我就在这里。放松,深呼吸。”
“呜呜呜……姐姐……”凯蒂深呼吸之后,并没有恢复平静,而是继续小声哭着。
“现在看看,你还拿着罐子呢吗?”
“没有……呜呜呜……罐子掉到地上了。”
“为什么罐子会掉到地上呢?”
“我没有力气拿它了。”凯蒂无力地、嗓音沙哑地回答着。
“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力气了?”
“我不知道,我没有力气,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忘了,我没有呼吸……”凯蒂胡言乱语着,声音越来越低,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一样。
“深呼吸,记住,那个窒息的人不是你,吸气。”医生用力握紧凯蒂的手,大声提醒着凯蒂,并帮助凯蒂调整呼吸,“很好,呼气,你什么事也没有,你没有窒息,深呼吸。”
“好了,放松,现在,我让时间退回到,你的姐姐倒下之前的那一刻。告诉我,那个时候的时间。”
“16点25分。”距离医生赶过来只有4分半钟。窒息从开始至死亡所经历的时间,一般约为5~6分钟。医生若是晚来半分钟,都有可能导致女孩的抢救失败。
“好了,时间正常的运转起来了,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发生的一切。”凯蒂没有再叫喊,她的腮帮子由于牙齿的咬合而鼓起,浑身上下都颤抖着。医生能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重量。“放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我会及时赶来救她的。”医生认真而坚定地重复着,陪凯蒂度过了难熬的4分半钟。凯蒂的手突然放松时,医生也如释重负。壹趣妏敩
当重复第3遍时,凯蒂已经不再回避,应激反应也明显减弱了,于是医生便安排她直接进入了睡眠。
对于创伤和痛苦,回避是人的本能。就连医生自己也并不好受,因为每次凯蒂回忆女孩窒息的情景时,他也遭受着自责的拷问。但是,被忽视的伤口只会感染流脓,只有解开胡乱捆扎的绷带,妥善地处理伤口,才能让其得到真正的痊愈。
幸好凯蒂坚信女孩没有死,幸好医生在女孩走向死亡前的最后一分钟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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