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感知我所处的环境。
之前被我有意忽略的痛苦瞅准时机,卷土重来,再次覆盖了我感知的领域。
只有我在一瞬间捕捉到的细若游丝的能量,那一缕我再熟悉不过的能量,让我安下心来。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梦,总是令人向往,完美无缺的。
有的人弹钢琴是因为热爱。
从第一次听到钢琴曲,第一次见到钢琴,第一次买票去音乐会,他就被那种平和喜悦所围绕。
他为钢琴本身着迷,他会想尽办法学习和练习钢琴的演奏技巧。
直到他能读懂复杂的五线谱,听懂钢琴奏出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每一曲谱子。
或许,他终生都买不起一架钢琴,只能悬着手臂,在半空中弹奏想象的钢琴。
他可能做梦都在创作新的小夜曲或进行曲,尽管可能并不专业。
无论如何,他总是能找到一个机会,演奏商场里展示的钢琴、学校里音乐教室的钢琴、派对上朋友家里的钢琴。
当他终于有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时,他仍旧可以茶不思、饭不想地弹奏一整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的身体像是粘在钢琴上,钢琴逐渐与他融为一体。
最后,钢琴,终于成为他形影不离的朋友,成为他共享喜怒哀乐的伴侣。
沉浸于梦想的他,可能怀才不遇,可能穷困潦倒,可能孤独到老。
有时,当他从梦中醒来,看到家徒四壁,又会默默地闭上眼睛,重新回到那美梦里去,继续他不想结束的演出。
只要头脑中冒出一段美妙的钢琴乐曲,就能让他手舞足蹈、如痴如醉好一阵子。
哪怕现实将他逼上绝境,在闭上双眼之前,梦想也会用音符交织,歌颂他那清澈的孤独。
现实的痛苦是有限的,边界就是现实与梦想的交界线。
只要逃离到梦想中,想象力就可以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欢愉。
“可有时,我也会做场噩梦。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就像我现在所处的这场梦一样。”
就像有的人弹钢琴是为了出名。
他能为此苦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他的一生,都只为追逐这一个梦想。
但是,当梦想终于实现的那一刻,也是梦想终究破碎之时。
他得到的却仅仅是台上几分钟的前拥后簇、万众瞩目,以及舞台谢幕后无尽的失落与寂寞。
失去了梦想的他,已经无法再从钢琴中找到乐趣。
毕竟,没有了梦想的加持,钢琴就只是个“成名”的工具。
而在他面前,也只剩下冰冷残酷的现实了。
“师父……”
可能是我做噩梦的时候,手到出乱抓,握住了师父的手,从而不小心读取了师父的记忆。
不是我,而是师父,在我回来之后,拉起我的手,终于放心地睡着了。
是师父每日在我的床前空守,靠面包牛奶度日,依在椅子上打瞌睡,寸步不离。
是师父亲自为我的小隔间拂去灰尘,让这里保持洁净。
是师父在看我做生物单项测试,若有所思。
是师父瞬移到“E”面前为我鸣不平……
“师父?”
为什么师父的能量这么微弱?
师父的能量去了哪里?
我有些害怕,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在我体内总是不受控制地吸收能量的那个能量球跳了出来。
难不成,是我在睡梦中不小心吸收了师父的能量吗?
我在梦里曾经感觉很冷,就吸收了师父的一些能量来取暖,之后我源源不断地吸取。
因为师父能量不足,才在我床边昏迷过去。
外面的两层能量都被我吸收得一干二净之后,我还企图吸收师父记忆中的能量?!
接着,下意识地在头脑中飞速运转的逻辑推理“程序”,向我“自动推送”了它的运行结果,让我不敢醒来。
“师父正在把能量全都传输给我!”
主动向我输送全部能量,相当于把体内的血液尽数抽出,这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
凭借意志力,把记忆也层层剥离,无异于活生生地,将人的皮肉千刀万剐,然后挑筋剔骨。
倘若当真如此,我当前所受痛苦的总和,也不及师父所承受的身心痛苦之万一。
难道我真的快要死了,师父才出此下策来救我?
“也许我不是真的醒过来了。
我所感应到的,也是这梦中的情景。”
还有可能,我是进入了另一个梦境,或是从原本的清醒踏入了梦境?
如果说,所有头脑中的活动,所有内心里的感受,都是想象,都是假想,都是假象。
我们的大脑从未停止过思考,哪怕是发呆、空想,可以说,我们一直都在做白日梦。
现实与虚幻之于人,或许如同阳与阴之于山。
当阳光临照到山上,向阳的一面称之为阳,背阳的一面称之为阴。
山之阴和山之阳,都在同一座山上。
阴阳本为一体,是一体之两面。
随着太阳东升西落,阴面和阳面的位置也随之转换,哪怕都是阳面,接收的光照量也会有所不同。
显而易见,阴面和阳面交界处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了。
若将“现实”看作具有实体的物质构成的现实世界,将“虚幻”喻为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充斥的无形空间。
那么,清醒时,我们可能只是将“重心”放在物质上的一种状态。
而神游(无论是走神,还是梦游)或者梦想(无论是做梦,还是想象),都只是因为我们将“重心”更多地偏移到了能量上。
犹如肉体与灵魂,都是人的组成部分,是同时存在于人体的。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一梦庄周一梦蝶,自来左右无分别。sxynkj.ċöm
没有人活在过去,也没有人活在未来,现在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
对于我而言,当下即是真实。
我思故我在。
只有物质被感知时,才对意识有了存在的意义。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
我猛然睁开眼睛,透过泪水终于又见到了师父。
半梦半醒之间,清醒时的梦,还是沉睡中的觉醒,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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