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昭心中的师傅,能腾云驾雾,亦能护她于手掌。
师傅说过,当了他的徒弟,就要承担这个位置一切的事情。
大师兄的手被紧紧绑住,四五个人围着他,以免再生意外。
银剑划破天光,朝着他而去。
没有绑住的人只有她,师兄们没办法自己挣脱那么粗的绳子,她能做什么。
几乎失去了思考的时间,草昭猛地站起身子,强忍着巨痛运功,捡起刚刚被甩在地上的弯刀,轻盈地掠到大师兄身边,挡下那一件。
曲荀蕴觉得,将死之人的挣扎特别有趣。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脸上不自己产生了一丝畏惧和紧张,刚刚心中一瞬间的玩味被恐惧笼罩,连语气都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把她给我绑起来。”
他指着广场左侧的一处练武的木桩:“绑在那上面,别乱我大事。”
草昭刚刚强行运功,身体疼得快要往生,每根骨头每寸肌肤仿佛生生要剥离出她的身体,她咬紧牙关不露出什么表情,但实在没有力气挣扎,被人绑了过去。
“愣在干什么,他们绑人,你们动手啊?!”
下人们反应过来,连忙捡起刚刚被草昭打掉得那柄剑。
手刚刚握到剑,那人就觉得自己脖子一凉,这么高的地势,怎么会有如此微弱的凉风呢。
颤巍巍地朝脖子摸去,这人倒在了地上。
曲荀蕴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情形却急转直下,他反被人拿刀架住了。
草昭听到罗亚斯低沈而震摄的声音:“全部把刀放下。”
师傅出关了!
来人速度太快,且功力跟在场的这些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曲荀蕴咬牙切齿:“都聋了是不是!”
罗亚斯没有手下留情,有人手上还不愿意放下剑,他的弯刀就再往里一分。
刀刃锋利至极,他只轻轻一推,曲荀蕴的脖子就划开了一刀伤口,有微弱而蓝黑色的血液从往刀刃蔓延开。
噗呲一声,罗亚斯缓缓往后看去。
被绑在木桩上的草昭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眉头几乎直竖,满脸挣扎而痛苦。
大师兄冲了过去,却被一只巨大的蟾蜍挡住了去路。
那蟾蜍通体深黄,皮肤上布满了疙瘩,恶心得让人不敢靠近。
它张着血盆大口,蓄势待发。
有人从它身后站了出来,年纪应当四十岁出头,五官深邃,带有一些老态。
可双眼中无法掩盖的癫狂和惊喜,让人浑身发寒,他上前几步,蟾蜍老老实实地退到他身后去。
曲荀蕴低低唤了声父亲,曲宁眼底闪过一丝烦躁怒意。
“什么事也办不好!”
还有一人也从后方走来,斩柳阁的弟子们恭敬地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草昭抬起疲惫的眼皮看过去,竟是上官修幕!sxynkj.ċöm
罗亚斯看着二人,满眼愤怒道:“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有何用意。”
上官修幕气道:“罗亚斯,我们苦等十六年,如今容不得你再装傻了!”
曲宁也在一旁阴恻恻地笑了声:“圣墓山每十六年一震,而光明顶则可开启,我们今日便是来取当年被你们藏匿的罪大恶极之徒,上官末远!”
说到此处,上官修幕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此刻不容他们内讧,他道:“你今日若是乖乖交出教主印,我们尚可留你们明教中人的命,但若是死不知悔改,我们也只好替天行道!灭了这西域明教!”
罗亚斯不可置信:“你们不怕遭中原武林不齿吗!我们明教从未做过!更没藏过什么穷凶恶极之辈在光明顶。”
“你们若是滥杀无辜,必遭天谴!”
如果此时只是曲宁,上官修幕和罗亚斯三人的对决,罗亚斯恐怕早就拔刀一战了,可身后的明教中人们,都是多么无辜,他只能尝试与这群人沟通一二,寻找转圜余地。
曲宁不悦:“便是我们今天血洗明教,也是天经地义,你们在中原是□□,还私藏了当年屠杀各派掌门的上官末远,一桩一件,都足以在武林消失。我们今日所做之事,是肃清武林邪魔歪道,重振武林之风。”
听着他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草昭和明教中人无不嫌恶,可现在唯一的胜算,就只是在罗亚斯刀下的曲荀蕴了。
“别废话,交出教主印!”
“若是你再拖延,我便先拿你教中的人下手了!”
曲宁招了招手,就有人提着一家子上前来,五仙教的人把刀横在他们脖子前。
是教内卖孔明灯的爷爷和他的一双儿女,那小女儿的年纪约莫与草昭差不多,应当是老爷爷老来得女,现在正瑟缩在老爷爷怀中,眼眶中蓄着泪水,死不肯哭出来。
明明很怕很怕,却不愿意低头示弱,老爷爷看着罗亚斯,心意已决,只朝着罗亚斯的方向嗑了响头。
“教主当年救命之恩,今日来报,”他狠狠地握紧一双儿女的手,眼尾布满纵横的皱纹却不显一丝老态,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中气满满,“万不可将教主印落入旁人之手!”
说罢,他冲向把柄弯刀,没人来得及拦住,老爷爷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唯有两行清泪挂在脸颊,缓缓滴到了石板地上。m.sxynkj.ċöm
他的一双儿女也随即自己撞上了刀锋,随他而去。
人群中传出了明教中一些幼童和女子们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声音,一刀一刀磨砺着草昭的心脏。
罗亚斯双眼通红,将横在曲荀蕴脖子上的刀再进一分,从原本只是渗出一些血,变成流出一大片血,顺着罗亚斯的刀,再至他握刀的手,一手滑腻。
曲荀蕴的身子不自觉的地颤抖着,死亡的恐惧笼罩在他头顶。
“你儿子刀命也不要了吗。”
曲宁看着他,彷佛他说了个极可笑的笑话:“你杀呀,谁也不能耽误今天的大事!”
曲荀蕴身子一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回答,但真的听到后,还是心如死灰。
又有两个明教弟子被提了出来,可是他们的眼中虽还是害怕的,却浮现出一种豁然。
曲宁摇摇头,让下人把那两个明教弟子退回去,走向草昭。
“听说你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徒弟了,长得水灵水灵的,可是今日也是要死的。”
他彷佛在说什么平常的话,混不觉把人的姓名如此轻视,会让下面的许多本教弟子都为之畏惧,退缩。
曲宁捏着草昭的下巴,力度很大。
草昭一脸痛苦而被绑住无法反抗,就在下巴要被捏碎之时,上官修幕一刀刺穿了她的腹部,瞬间剧痛袭来,而腹部血液如泉水般喷了出来,洒了曲宁一身。
曲宁一手伸向草昭的腹部伤口,搅动了两下,占满了一手的血,喂给他身后的那只巨型蟾蜍。
剧痛之下,草昭强撑着一口气,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出来,彷佛每说一个字,便有生命即将流逝而去。
“师傅,绝不可交出教主印。”
罗亚斯满眼挣扎,猩红的双眼逐渐模糊,被逼到了尽头,脑子那跟清明而冷静的弦即将绷断。
罗万万以刀撑地,想上前拦,却根本无力往前,跪坐在地上。
四师兄看不下去,猛地扑向上官修幕,可双手被绑住又能如何反抗,上官修幕一剑而过,狠狠地划破他的右眼,再至锁骨,胸前。
一条猩红的剑痕浮现,四师兄右眼紧闭,痛苦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师兄站了出来,他比曲宁高出一个头,平时整齐干净的衣服早已沾满灰尘和血迹,可往日那张过于平静的脸颊如同面具碎裂一般,此刻早已遮不住一脸绝望和痛苦。
他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师弟妹一个个倒在自己眼前。
又怎么能看到家园落入敌手。
不知何时解开了身后的绳子,双刀出鞘,用尽全部的力气朝着上官修幕砍去。
他的刀风跟他的性格恰恰相反,狂躁的狠绝,夹带着满满的愤怒和灌在刀上的气劲,这一刀,草昭从来没有见过。
她以为大师兄只爱顾着那群猫仔,不怎么修炼武功。
可这一刀分明有快要突破二内的功力,又充满了愤怒的力量,上官修幕举起剑,竟有些挡不住,后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子。
大师兄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刀又一刀劈了过去,上官修幕有些招架不住,忙朝身边的曲宁求救。
曲宁在一旁看热闹,只是教主印尚未到手,光明顶还未开启,本不好在此处发生什么意外。
他将笛子放至嘴巴,罗亚斯心中一惊,只好放下曲荀蕴,拿刀朝曲宁挥去。
曲荀蕴见自己小命保住,摀着脖子上的伤口急凑地呼了几口气,赶紧朝身后的五仙教弟子们发号施令。
“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曲宁的笛音未出,只能腾出手来躲着罗亚斯的杀招,而一旁大师兄疯癫似的进攻,似有打退上官修幕之势。
但到底寡不敌众好,场面无比混乱,五仙教弟子们四面八方地朝着罗亚斯进攻,而斩柳阁弟子们围堵着大师兄,纵使是三内的高手们,也无力回天。
情形扭转,大师兄和罗亚斯节节败退,杀红了眼,但两拳难敌四手,双双被无数把剑指着,围在了正中间。
草昭被绑在木桩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所有的希望和念想,都在分崩离析,罗万万趁乱,跑来将草昭的绳子解开,又将衣服扯碎,为她先粗略止血。
从东行中原开始,她们就接二连三地遇到事,仿佛最开始只是去论剑赛切磋这件事,都带着阴谋。草昭就像水中浮萍,被人大力地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每件事都好像与她无关,但每件事都有牵扯道她。
被一路推搡至此,甚至都不知道所为何事,她痛恨自己,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竟无一丝长进。
今日看来,对方竟然不是本着什么江湖至宝,七窍图来的。
一下要为夺回上官末远以肃武林正气,一下又要是要教主印的,她脑子都要爆炸了。
草昭看着罗万万,声音凄厉:“五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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