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怎么跑出来了!”
“你们把夫人抓起来送回去。”
不知怎的,这个疯疯癫癫的大婶跑出来,场面竟然把刚刚更乱。
可那群下人们心急如焚,手里却不敢拿她怎么样,围着她又不敢使出武器,又怕下手重了伤了她。
那大娘扑到草昭身上的时候,她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只是她头发乱得像个燕子巢,脸前被碎发遮了一半,基本上看不清什么。
她声音尖利刺耳,死死抓着草昭,不停地重复同一句。
一边说,身体一边前后晃。
五仙教哪来的疯子,偏偏这群人还忌惮得很。
谁知那大娘不知怎的,看到草昭身边的曲幼后显然愣了几秒,突然发了更大的狂。
啪!
草昭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大娘狠狠甩了一巴掌:“贱人!贱人!你勾引阿宁!”
第二巴掌又要落下,草昭的眼神如锥冰,吓得那大娘后退一步,下人们见此刻时机正好,一窝蜂涌了上来,把大娘手脚绑住。
那大娘干脆就地一卧,在草地上开始打滚,口中还不时咆哮两声:“好啊,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告诉阿宁!”
曲幼轻轻地在草昭耳旁跟她解释:“这是教主夫人。”
教主夫人怎么会…如此疯癫。
那这便是罗涔…不,曲荀殷的母亲。
曲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不忍道:“疯了好多年,少主去明教的那年之后,她就很少清醒了。”壹趣妏敩
疯癫十数年,继续活着,让亲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究竟是值得的吗。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曲荀殷,自己被他捡到的时候,他不也还是个孩童吗。
那他这十几年来,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颗心待在明教呢,他对师傅那么尊敬,对同门友好,从不吝啬于分享自己武功进益的小窍门。
即便是西门镇的好多商户,平民,每每见到他,谁不是开心又期待着与他讲上几句话呢。
对自己而言,曲荀殷似乎也格外偏爱。
可那又如何,草昭的心紧紧一抽,她忘不了那一日,家人惨死,门派狼藉。
曲荀殷在明教的每日每夜,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到来吗。
他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一颗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大娘坐在地上,死死地看着她,嘴里仍然吐着肮脏的字眼。
有人帮她把头发束到背后,一张满脸皱纹但五官分明的脸露了出来,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绝色佳人。
这双眼睛,跟曲荀殷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仔细想来,曲荀殷的眼神里,从不曾那么纯粹过。
他偷走爪玉印的时候,打开风沙大阵的时候,看到师傅和师兄们惨死于他亲手父亲之手时。
曲荀殷他,后悔过吗,心痛过吗!
草昭恨不得将他的骨血骨肉四分五裂,送到师傅师兄的坟前,让他去奈何桥陪他们一起走。
可是曲荀殷之前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幼年时,他几乎是像父亲一样,将她养肥,教她道理。
之后呢,她不忍再想,她怕她会忘记这些仇恨,她怕自己一时的心软,会愧对已赴黄泉的同门们。
孽缘,真如他娘说的一样。
下人们让曲荀殷母亲安静下来后,转手就要对付草昭,教主吩咐的事情做不到,他们几个别想活着过了今晚。
有人从远处坐着一只大蟾蜍飞快跳来:“先生,先生!”
大夫回头看他:“什么事。”
那人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毕露:“先生!你快去万蛊池!”
“出什么事了!”
听到万蛊池,那大夫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抓着那人的领口,质问道:“是少主出事了吗!”
那人飞快点点头:“按理来说吃了您的药,应当不至于会这样…”
他急得快哭了:“大少主他浸在万蛊池里两个时辰都没起来,教主着人把他捞起来,发现没气了!”
大夫将那人从蟾蜍上拽下来,翻身上去,朝后方指令一番,突然看到草昭,沈吟片刻,指着她不知做了什么,朝曲幼道。
“曲幼,你带着她一道过来。”
草昭只觉得脚下一轻,那种双脚被绑了千斤石头的感觉不见了,她飞快的把曲幼的穴道解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在急什么。
怎么搞的,她还没提着曲荀殷的人头去师傅的坟前,他怎么敢死!
许许多多的蝴蝶自林间分开,迭成一片厚厚的毯状物,曲幼轻身一跃,立在上头,向她伸手。
草昭一脸疑惑:“两个人上去,不会塌了吗?”
曲幼笑着摇摇头,略一使劲,将草昭拽了上来。
等草昭抓紧曲幼后,蝴蝶群缓缓升空,草昭小心翼翼地坐在边边,死死地看着天空,身体僵硬无比。
“原来你怕高呀。”
曲幼轻轻笑了出声,不是嘲笑,草昭轻轻回望她,其实她应该也跟自己一样大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身分,她们也许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草昭默不作声,空中的微风带着黏腻的水气,他们穿性在林子的上空,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
“我送你出去后,你直接往北走,先出蜀中,五仙教外有片很长的路,你要跑快些,不要直直走官道回明教。”
“最好逗留几日,或是你传信回去,等你师兄们过来接你,教外有一棵巨大的榕树,你看到就知道我在说什么,树上有一布袋,够你一段时间的吃食和住宿还有车马费。”
“千万不要回头,能跑多快就多快。”
草昭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曲幼一脸认真,安排这一切。
“你说什么?!”
她鼓起勇气深呼吸,低头望下看,只见房子都变成了小小的一座,五仙教如今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格子,一点也不让人害怕了。
见曲幼不回答,她急道:“曲幼,你说的什么意思。”
“今日之事皆是少主安排的,只有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关心你在哪,教内势必乱哄哄的一片,等他们回过神,早就追不到你了。”
“不是?!”草昭声音不自觉升高,”曲荀殷没气了,这也是他安排的?!”
若是他故意封闭气,不可能骗得过老狐狸曲宁,要出动刚刚那大夫去看,必然不是小事。
曲幼摇摇头:“你别管那么多,少主今日安排那么多,就是要把你平安弄出去。”
草昭一把抓住蝴蝶飞毯的边边角角,纵身一跃,倒挂在上空,曲幼吓得一把上前,抓了个空气。
“你干什么!”
“送我回去,曲幼,我不想欠他人情。”
草昭十分畏高,脚下没有一点可以踩的地方,悬在这里,空空晃动着脚,心里明明恐惧万分。
“更不要他以命来换!”
见曲幼仍旧不肯调转方向,她心一横,松开一只手,只余一只手扒拉着那群蝴蝶,还不小心捏死几只。
“我说了,你们的命要我亲自来杀,才算数。”
句句坚定,少女如挺拔的胡杨树,在滚滚黄沙风暴中,毅然伫立在原地。她那细薄的手掌,承载着的是她刚强的信念。
曲幼喉咙一时发紧,目光从草昭身上,看到了遥远的从前,
那一日她被浸在蝶池中,意识不清,只记得无尽的疼痛和痛苦弥漫着整个身体,有血源源从她体内流失,又有冰冷的完全与自己经络骨髓不搭的蝶血流了进来。
这样的痛苦持续到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一滴属于自己的血才结束,而往后不知多少年,他都承受着蝶血与自己经络相斥的痛处。
她无数次想过要死,但一想到曲宁会抓着弟弟和母亲父亲,去虐待他们,威胁自己,即便是踏上遥远的明教,与家人分离,她也义无反顾。
年复一年地想,她就快可以回到母亲到怀抱了,是这样的执念让她撑着。
那是什么让草昭坚定到讷,她于空中吹响谷底,将草昭拉了上来,蝴蝶扭转前进的方向。
“你知道先生为什么要叫你一同去吗。”
草昭还在畏高的恐惧中缓过神来,静静地听曲幼说。
“因为你的筋骨恐怕有什么诡异之处,不然教主不会要人取你的骨。而少主今日第一次下万蛊池,即便是先生医术高明,也难以保证他活着,只是用你的骨加之我们五仙教的奇经异法,未必不能救。”
“错过此次,少主也难以创造一个更好的计划送你走。”
曲幼看着她:“确定还要跟我去万蛊池吗?即便是去了之后,教主可能要取你骨,去救少主?”
草昭的重点停在曲幼的第一句:“你们一直说的万蛊池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说,那大夫也难以保证他活着。”
天气突然暗了下来,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曲幼将高度放低,有蜻蜓与他们持平,缓缓地飞着。
空气中黏腻感加重,草昭心中忐忑不安。
曲幼的声音轻轻的,未曾惊扰到身旁一同低飞的飞虫,似有不可言说的苦涩和沉痛。
草昭看到一滴泪从她脸上滑下,滴到蝴蝶上,消失无影。
长长的死寂后,她终于听到曲幼开口。
天空中终于落下淅淅沥沥到雨来,不紧不慢,滴滴零零,恍若抽丝,如同她们少年人的愁绪和对未知的恐惧。
“万蛊池是教中最令人恐惧的存在,叛教的,做错事的,都是丢进这个池子里。而万蛊池存在至今,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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