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的蛊物,见到生人下池,一个个如洪水猛兽般,拖着残缺的身体涌向曲宁。
黑呼呼的一片,视野极度不清晰,他只能依靠着习武者的本能逼退一只只觊觎他的怪物,右手瞬时一捞,想要让曲荀殷为他挡上几刻。
意识到不对劲之时,他几乎是瞬间借力付出水面,而脚下被偷袭的毒物狠狠咬下一块肉,疼痛瞬间席卷全身。m.sxynkj.ċöm
而巨大的方形百蛊池外,骄阳似火,烈日当头。
曲荀殷只身站在池边,冷冷的看着他。
前所未有的,不带一丝感情,没有往日的愤怒,不甘,无力和绝望。
那是一个看死人的眼神。
而此刻的曲宁竟然害怕这种眼神,可他仍旧是愤怒地吼道:“你在岸上做什么,给我滚下来。”
曲荀殷纹丝不动,曲幼在身后默默地走进两步,持一手玉笛,闭上眼。
当笛音响起的瞬间,曲宁暴起往上飞,甩开脚边所有涌入的蛊物,可却敌不过早有准备的攻击。
整个方形池子的上空,飞来密密麻麻的蝴蝶群,结成一片巨大的网,牢牢封死蛊池,而曲宁冲上的瞬间,就被蝶网兜住,巨大的弹性将他再次狠狠甩入池底。
他一时间来不及封闭气息,狠狠吸入毒池的水,在池底呛得死去活来。
缓过气来,浮出水面。
不见天日。
“妈的!曲荀殷!!你搞什么!”
只有细碎的日光从密集的蝴蝶网缝隙中漏下,曲宁什么都看不到了,仍有蛊虫一只只爬上他的身体,啃咬他的肌肤,当血和肉融入万谷池中,他都不觉有痛。
因为事情已经不可控制,他即便是如以往一样凶恶地威胁着他人,也没有一丝作用。
曲幼的笛音是他教的,当那诡异悠扬的笛音在整个竹林蔓延开来时,他心里已然凉了一半。
万蝶阵是最狠的蛊术,无人可解,只有碧蝶使能够使用。
以自身骨血供养碧蝶,所形成的网坚不可破,虽说攻击力很弱,但是防守能力太过于强大,往往是用来抵御外派入侵才会使出此类招数。
没想到的是,曲幼拿着他亲手教的阵法,来对付自己。
曲宁胁迫许多人为自己效力,曲幼不外乎是比较听话且实力不错的其中一个傀儡,他以为自己牢牢把握住这些下贱的奴役,他们必然不敢翻腾。
他不由冲着外面吼道:“曲幼,你若是再不收手,你父母体内的毒,除了我没人知道解药在何处!”
外头传来曲幼不高不低的声音,淡淡的,不似从前害怕:“关我何事?”
曲宁心已然凉了大半。
蝴蝶网越来越紧密,到最后,曲宁什么都看不到,连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围绕着他的是无边的黑暗,腥臭的池子味,还有那一只又一只冲上来想要将他分食干净的虫蚁走兽。
除非曲幼自己中断笛音,否则即便是他在此地突破三内,都未必破得了这个局。
他想着,先生给他的药,是至少能保证于这池子再如何也不至于死。耗到先生和大家都来,曲幼必难敌一大群人,待笛音停止,他一定会上去好好收拾这群人。
蝴蝶网挡住了大部分的声音,曲宁一边抵御着密密麻麻的蛊虫,一边逼着自己稳住,体力要先保住。
可是他往日脾气就不是能沉住的人,现在心中郁结着一股怒气,一时间气急攻心,血反而越流越快。
不知道怎么的,他脑子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当日光明顶广场,他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对着那个故人脸庞的小女娃喊道:“怕什么,她血都快流干了。”
当同样的情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
曲荀殷在岸上讲话,声音朦朦胧胧,但曲宁听得清楚极了。
“别白费功夫了,曲宁。”
曲宁下意识地凝神聚气,服用琉璃丹后,再加之先生的药,他这几日的功力肉眼可见地增强了许多,往日的运气练功效率提升了何止几倍。
可即便如此,要想破了曲幼的蝶阵,这世间要想破阵的人,只有他刚刚打不过的那个人,上官末远。
时隔十六年,他依然是上官末远的手下败将,一如从前。
曲宁心中恨急。
突然,一股邪气窜至心口,他竟压不下去!
怎么回事,曲宁迅速分出神来调节内息,哪知邪气蔓延开来,一时间四肢经脉全然混乱,那些虫子终于等到他防御瓦解的那一瞬间,将他团团围住,肆意啃咬。
草昭就这样站在外头,看着一切,不由有些呆滞。
那样认真狠厉的曲幼,她有些陌生。
还有曲荀殷,他此刻,究竟是要做什么,她看不透。
身后的大殿石门还维持在刚刚自己来时的样子,但她听到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在这样的环境下,草昭只能打起精神来,她不敢保证谁是敌谁是友,也不敢来者何人。
场面太过于惊悚,草昭吞了口口水,看向门内来人。
来首的两人,一人她认得。
萧鸢满脸肃杀,挡不住周身的气度,萧景跟在身后,看到草昭后,一个窜上前来:“草昭姑娘!!你还活着太好了!”
草昭白了他一眼,咒自己死呢?
萧鸢看到后,眼中燃起喜悦,粗略扫视一眼周围,和身旁那人直直走到上官末远身前,扑通一下跪地。
“前辈!”
上官末远神色动容,连忙扶起萧鸢和上官修齐:“孩子们,快快起来。”
上官修齐哭得比萧鸢还浮夸,毫无一派掌门的姿态,鼻涕混着眼泪流了满脸,还是萧鸢看不过去,递给他一张帕子。
即便是哭得如此难看,却依旧风姿不减。
草昭这才注意到萧鸢身旁的那个人,一身暗黄色长袍,背后背着一把金色剑鞘,光看外面,就知道这剑一定又贵又好。且此人气度非凡,再往后一看,后面还跟着个熟悉的人,上官杉。
上官衫从一进来就看到草昭了,偏偏看到她这一身残败的样子,不知为何,往日见她总是又讨厌又烦躁,今日却不怎么想。
见草昭与自己对视,上官杉匆匆转头别过视线,也不知在躲些什么。sxynkj.ċöm
草昭觉得他莫名其妙,又看向上官修齐,心中约莫明白了什么,与上官杉长相如此相似,恐怕就是斩柳阁当今的掌门,他的父亲了。
十六年前,上官末远临走前,萧鸢和上官修齐还都是少男少女,如今看来,竟都是担得起一方天地的大人了,他心中感慨万千。
上官修齐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上官末远出现在此,是一番惊喜。也代表当时上官修幕带回斩柳阁的消息是假,前辈根本没死。
一时间,他对明教的愧疚感尽数涌上心头,上官修幕所为,他这个弟弟,也要付上责任。
而在看到草昭的容貌当下,上官修齐哭得更大声了。
他一时摇摇欲坠,萧鸢不耐烦地扶住他:“哭丧呢。”
随机撇头,将上官杉拽过来:“过来搀你爹。”
萧鸢大步跨向草昭,双手将她全身都摸上一遍,又抽出她的手腕把脉,这才开口道:“活着活着就好,小姨母来晚了…”
草昭连连摇头,萧鸢出现在此,她心中早已感动万分。
她不是没人要的,被抛弃的人。
上官修齐小声朝上官末远道,眼神看向草昭:“大伯父,您已知悉了?”
上官末远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神色微痛。
“是个可怜的孩子。”上官修齐喃喃道。
故人的眸子,在这样一张肆意焕发的年轻脸蛋上,勾出上官修齐心中那些埋藏心底的沉痛。
他拉着上官杉,一步一步走向草昭。
萧鸢见此,拉起草昭的手,温柔地抚摸,恨不得拂去满手的伤痕和茧子,她下巴轻挑,介绍道:“这位是斩柳阁的掌门,上官修齐,也是你娘的表哥,你该叫声表舅。”
草昭没接着话,俯身见礼:“阁主。”
上官修齐并不生气,他满眼温柔,奈何看到草昭的脸后,脑中早已喜得乱成一锅粥,他只知道,故人的孩子还活着,这便好了。
“好孩子,好孩子。”
草昭听这话不知道多少次了,耳朵都起茧,这些长辈一个个都在十六岁这年赶着来认亲,可是她连他们口中无数次提到的父亲母亲都没见过,谈何这些亲戚呢。
好孩子,倘若自己不是好孩子呢?
倘若她其实不是他们认定的故人的孩子,这些人还会站在这里,前来相救吗。
一定不会的,她心知肚明。
“叫表妹,”上官修齐把上官杉扯来身前,随即想到什么,低头问萧鸢,“孩子叫什么。”
萧鸢刚想答,就听到上官杉声音闷闷地道:“草昭。”
上官修齐大声骂:“上官杉你活腻了是吧,叫人草包!”
“.…..”
萧鸢没脸看,哪知上官修齐气到往上官杉的膝盖一踢,他扑通一声跌坐底下。
上官杉声音委屈:“我哪有!她就叫草昭!”
这回轮到上官修齐一脸尴尬,摸摸头顶发冠,声音都小了些,又把被自己踢到地上的上官杉拎起来:“你们认识啊,她便是你表妹呢。”
上官杉进大殿前,猜到了大半,可从他父亲口中后听到这个事实后,他还是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父亲认亲后的欣喜,他不禁开始担心,自己之前招惹草昭的那些事,一旦被父亲知道,他皮都要被打烂。
草昭冷冷笑了声,直直盯着上官杉:“何止认识呢,可别喊我表妹,我受不住。”
上官杉担心她说出什么,脱口而出:“表妹!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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