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来的果真不同,罗涔带着她走上了王多情的屋顶上,浮名卧在屋檐上根本没发现一丝动静,正闭着眼睛小憩。
草昭不可置信地看着罗涔,这才发现自己对这位二师兄的武力一直预估得极其不正确。
上次虽然进过王多情的正厅,但满眼都是金子的装饰,并看不出什么。
罗涔牵着她往侧厅靠近,但屋顶紧密无缝,连个往里瞧的洞口都不见,正当两人无计可施的时候,浮名躺在另一侧翻了个身,背后露出个小洞,透着屋内的光。
这估计是这房子唯一的透光口,浮名就刚好睡着了上面,不知道是有意守着,还是无意。
“我去跟他搭话,引开他,你趁机看。”草昭扯了扯罗涔衣袖,低声道。
罗涔摇头,皱眉拒绝:“你上次去过,他没那么好骗走。”
说完便松开了草昭那冰凉的小手,草昭只觉温暖顺着指缝滑走,冬日的夜晚寒凉再一次包裹住了他。
“只能我去引开,你来看。”
话末,小二已从罗涔兜帽跳下,只见罗涔慢慢在不太清晰的夜里浮现身影,他轻功了得,纵使走在这屋顶上,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可浮名瞬间就醒了,他转过身咻的站起来,草昭看得清楚他身下那个洞口,等等就要从这个洞口潜行下去。
浮名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再是无由来的欣喜,他压着声音冲着向他走来的罗涔道:“是你!”
但就算他多热衷练武,也不是什么虎头虎脑的人,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手往后一捞,蓝剑出鞘:“你来这做什么。”
“我说来找你比试比试你信吗?”罗涔冷笑,只抽出一把弯刀,颇有些不以为意的自负。
浮名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仙道宫的弟子,向来走的是稳健之道,脑子若是那么容易就乱了,使不出什么好剑。
他摇摇头:“你比之前还令人生厌。”
草昭楞在原地,想从这话总悟出些什么,总觉得罗涔先前来中原,结实的人,经历的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我就是来找你练武的,爱信不信。”罗涔的话和刀同时而出,草昭看得清楚,罗涔的刀法又精益了,不仅是出刀时不拖泥带水,而出力的位置刚刚好,连带着手腕和手臂的肌肉一拉扯,宽松的袖子一荡,那刀直直刺向浮名最弱的上盘。
他知道浮名的弱点,而且一击就是往那处!
草昭心中不免心生惊讶,但罗涔拖不了浮名太久,两人飞跃下屋顶,在旁边的空地打了起来,她跳入那个透光口,稳稳降落在屋内,没发出声响。
只是没想过,这屋顶着实有些高了,落地那一刹那牵动了小腿的肌肉,有一瞬间的刺痛,好在这对练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她瞄了眼四周,发现右边的侧厅跟主厅没什么区别,只是摆了好多柜子,且都是纯金打造,柜子上零零散散摆着些金物,差点没闪瞎她的双眼。www.sxynkj.ċöm
她抓紧时间围着这柜子大致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这应该只是王多情普通存物的地方。
正要走出右厅往左边去时,听得右厅后方一阵咳嗽声,王多情似乎还没睡,可是这右厅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哪里还有房间,草昭心中生疑,往咳嗽声慢慢聂步靠近。
面前这一个金柜子似乎是依着墙壁,但很明显这有个机关是连着王多情所在的空间的,只是贸然打开必然打草惊蛇,说不定里面也不过是他的卧室,草昭不想逗留,想把左厅也检查一番,刚抬脚走时,外袍就被扯住了。
她吓得心一提,缓缓往下看,看到是小六咬住了她的衣裳,松了口气,质疑地蹙眉。
小六摆摆尾巴,知道自己不能出声,只好再咬两口草昭的外袍,示意她先别走。
草昭点点头表示明白它的意思。
只见小六三下五除二跳上横梁,抬头望向屋顶。
她顺着小六漆黑的身形借着柜子跳了上去,目光也随着注视到了屋子的天花板。
王多情这右厅的天花板并非是毫无图案的,也不是什么金子做的器物,一时间草昭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天花板的所见。
有人用了亮白色的漆给这天花板打了底,然后用黑色的漆画了几条线,可全不是直线,也并非交错乱画的曲线,每一节线条的交错位置都用不同颜色的漆画了个小圆圈,弯弯曲曲的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若说这是新潮的壁画,就算是毫无美学天分的草昭也不好意思说这东西好看,更别提弄在天花板上了。壹趣妏敩
但小六注意到这东西还叫自己看,肯定不简单。
或者说小六曾经在哪见过吗?
屋子里光线并不足够,光线照不到全部的天花板,角落黑黑的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延伸的线条,或是不同颜色的圆圈。
她大致记下了这圆圈和自己能见的线条位置,穿过今天白天已经到过的主厅,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左厅。
刚一进左厅,她便瞪大双眼,再无法冷静下来。
这厅点了好几根蜡烛,光线比起右厅来说明亮许多,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左厅没有窗户,也没有桌子,四周的墙壁挂满了白色的画布,展开来密密麻麻,像是墙壁本身就是白色的一般,暖黄色的烛光映衬得整个房间诡异万分。
这些画布都是再简单不过的样式,是寻常街上都能买到的,草昭想起罗涔刚刚提到,这天凡帮脚下这块地,曾经的确是花枝派的造纸厂,这些画布,恐怕就是他们的货品了。
只是让草昭不能冷静的不是这些画布,而是画布包裹住的其中一幅画卷,那画卷正是自己在蒲州知府看到的,和阿早背后画卷的样式一模一样。
无论是阿早背后的画卷,还是蒲州知府那五车货里押送的那五副,都是绑的紧紧的,从未瞧过内里究竟是什么乾坤,是画的什么秘辛还是不为人知的藏宝图。
但此刻挂在王多情左厅的这幅画卷,正肆意打开,挂在画布的中央。
展开的画卷上画着一个极貌美的女孩,不过十三四岁,五官虽还未长开来,但足以见得姿色倾城,皓齿明眸,楚腰卫鬓,一头好看的金发披肩随意绑了少许,笑得灿烂。过多几年,也能猜到必是如九天仙女,当得一句绝色。
那是她自己,草昭不可能认不出。
是每一日在铜镜上可以看到的人,是十四岁那年的自己,是和阿早一同去论剑赛的那一年彼此交换的画像。
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出现在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长安,一个这几天才听闻的天凡帮里。
简直荒谬。
草昭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她往那副画缓缓走去,细细摸着这画卷的四周,虽然远看的确像是阿早背后的那副,但摸上去便知并不是,阿早那副年代已久,摸上去早已粗糙不平,这幅很明显是新的,四周可触的画轴光滑无比,是仿着阿早背后那画卷所仿的吗?
而且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时和阿早不过是在路边随便找了间画廊,找人画的,那画师当时也不过是用最简单不过的画纸,根本不是用的精美画卷。
那自己的这幅画为何到了此处,还镶在这副画卷上,莫非阿早遭遇什么不测,连带着画也不见了吗。
王多情收自己入帮,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他认识自己,还把自己的画挂在房内,派浮名每日守着。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要说是暗恋自己,草昭怕是昏了头才会这样想,纵使自己的确对样貌有些自恋,也不可能那么糊涂。
更何况王多情对自己并无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最多是入帮之时试探了自己的武功,便再没表现过任何逾距的行为。
草昭以为自己在蒲州知府好不容易摸到了少许关于阿早的苗头,如今反倒被泼了一盆冷水,前方的雾气越来越浓,她想拨开,却发现退无可退,自己早已身在局中。
不知道左厅的天花板是不是也有那样奇怪的图案,她抬头一瞧,果真如此,左厅的交错黑线和各色圆圈更密集复杂,草昭大致记住些,飞快回到右厅跳上屋顶,只见那两人快要分出胜负,罗涔早已压得浮名无计可施,苦苦拖延。
屋内的王多情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那金子做的柜子缓缓移开,他瞧着那可以看到月光的透光口好久,眼中瞧不出什么情绪,直到凉风慢慢渗入骨子里,他也未曾挪动过脚步。
罗涔大概是知道草昭出来了,将弯刀收入刀鞘,觉得有些无趣:“不打了,你怎么都没什么长进,别再呆在这破帮了。”
浮名也收剑,嘴里的笑容有些苦:“不是我没长进,而是你突破太快。”
他沉默半响,声音微弱可闻:“恐怕,你快可以破二内了吧。”
也不知道罗涔听到没,他猛地心惊,飞快跃上屋顶,往屋内瞧了瞧,里面没什么动静,他便安心继续躺下了。
走远了,草昭看着罗涔,声音坚定:“罗涔,今夜就走吧。”
罗涔看她眼眶有些泛红,不忍心再问房里看到什么,等草昭心情好些自然会跟自己说。
他牵起草昭,捧起双手呼了口热气,用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语气说:“好,今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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