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凌晨六点,街道上空无一人。
罗胜站在澳岛酒店门口,解下领结,又松开衬衫扣子,做了个深呼吸……
清冷的空气吸入肺部,罗胜已经有些萎靡的精神顿时恢复了几分。
这场赌局不该输啊!
自己明明已经占得了优势,可每每在关键时刻总会被苏赢翻盘,真特么的见鬼了!
这场赌局在我家的地盘上进行,发牌的荷官是跟随父亲多年的老人,一切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
全澳岛百分之二十五的赌场份额就这样输出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罗家就要在澳岛上除名了!
真该死!
今天算那个苏赢运气好,下场赌局在后天,到时候连本带利都让他们吐出来。
“吱嘎……”
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前,副驾驶上坐着刚刚一直跟在罗胜身后的青年。
青年名叫罗锦,看起来二十出头,皮肤比如罗胜还要白上几分,略显阴柔的脸上全是傲气。
他是罗胜同父异母的弟弟。
大家族嘛,这种情况太正常不过,老赌王罗洪还算节制,只有罗胜罗锦两个子嗣。
至于剩下几个妹妹,不提也罢。
“大哥,上车吧!”
罗锦降下车窗喊道:“早上冷,你别着凉了!”
兄弟俩感情还是不错的,罗胜挤出一丝笑容,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大哥,咱们去哪儿?”罗锦回头问道。
想了想,罗胜伸手指向了左边。
“明白了,这个点老爸应该已经醒了!”
罗锦转头交代司机,“去医院。”
汽车缓缓启动,左转进入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路上车少人稀,这个城市明显还没有从昨夜的狂欢中清醒过来。
罗胜侧头望着飞速后退的高楼大厦,狭长的双目中满是忧虑。
“大哥,要我说,今天咱们就应该在酒店里把温泽和那个死胖子都弄死!”
罗锦从后视镜中看着罗胜恶狠狠说道:“到时候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这小子总是这么冲动……罗胜依然望着窗外,没有一点想要搭茬的意思。
自己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啊,太让人头疼。
什么纨绔富二代在他眼里都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么说吧,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
可这小子性子实在太冲,看事情又简单,这种性格迟早要吃大亏。
不过还好,在澳岛这一亩三分地上,罗家虽然不是说一不二,但轻易还真没人敢惹他。
可现在父亲因为心脏问题又住进了医院,温泽又在这儿咄咄逼人,不断蚕食家族势力……
唉,一旦罗家这棵大树倒了,罗锦这小子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些,罗胜没来由的心烦意乱,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虽然不是一个妈养大的,但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是抢过奶瓶的兄弟,罗胜也只比罗锦大一岁多,根本就是同龄人。
两人一个稳重一个跳脱有冲劲,老赌王罗洪近一年来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头露面,兄弟两个合作也算把家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切顺风顺水。
但现在,罗家可以说是面临着几十年来最大的危机。
内陆过来的温氏集团全线出击,在各个领域不停与罗家作对,现在更是要动摇罗家的根基,博彩业!
都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但温氏集团这条过江龙明显是有备而来,打了罗家一个措手不及。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昨晚的赌局了。
因为罗胜的失手,一夜之间,罗家掌握的博彩业百分之二十五份额易主,哪怕是罗家这种庞然大物也得伤筋动骨,甚至已经影响了整个澳岛的赌业局势。
希望可以平安度过吧,后天的赌局一定不能再输了!
罗胜咬了咬牙,他映在车窗的面孔苍白,眼晴满布红血丝,薄薄的嘴唇却有些乌黑。
这是心脏供血不足的迹象。
没办法,因为这次的危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昨天更是在赌桌上鏖战一宿。
多亏罗胜也只是二十多岁,平时生活习惯还算健康,不然的话身体早就垮了。
看看到医院还有一段路程,他将头仰靠在了车座上,想趁这点儿时间恢复一下精神。
可不能让父亲看到我这个狼狈的样子……深呼一口气,罗胜轻轻合上了双眼。
“大哥,到了!”
好像只过了一秒,罗胜被罗锦叫醒,他疲惫地看了一眼窗外,汽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
兄弟俩坐电梯来到二十五楼,顺着走廊左转,来到了一间病房门口。
罗胜整了下衣领,又捋了捋头发,回头看了罗锦一眼,这小子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唉……
暗叹一声,罗胜轻轻敲了三下房门。
“进来!”
一道低沉的声意,听不出任何情绪。
罗胜把之前打开的衬衫扣子系好,推门走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大大的套房,进门是客厅,一应起居用具齐全,看起来不像是医院,倒像是酒店。
澳岛赌王罗洪身着藏蓝丝质睡衣,正在客厅餐桌上吃着早餐。
看到两人进来,他抬起头微微一笑。
“你们来了,吃饭了吗?”
罗洪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下嘴,又将餐巾随意丢在一旁,“估计是没吃,现在还有几个后生仔能早起吃饭,坐下一起吃吧!”
罗胜摇摇头,垂手立在了一旁。
“我还真有点有饿了!”
罗锦可没管那一套,一屁股坐在了罗洪身边,瞄了眼桌上的几碟东西。
一大碗白粥,四样小菜,一盘小馒头,但碗筷却有三副。
“老爸,你这天天清汤寡水的,还能不能行了!”
说话间抓起一个小馒头就塞在了嘴里。
“你大哥没坐,你就吃上了,没规矩!”
罗洪好像鹰鹫一样犀利的目光一闪而逝,沉声呵斥:“叫你大哥一起!”
罗锦嘴里还咬着半个馒头,脸色一僵。
他用力将馒头咽下,慢慢站起,阴着脸低声喊了一句:“大哥,吃饭。”
父亲对罗锦还是这么严厉啊!壹趣妏敩
也是,不看紧点儿这小子指不定又惹出什么祸来!
而且平常随意些也就算了,这当口父亲的心情能好就怪了。
真是用后脑勺想都能知道,可偏偏罗锦一点眼力劲都没。
罗胜真的没有一点胃口,但眼前这情势,要是不吃谁都下不了台。
他横了罗锦一眼,坐下拿起面前的白瓷小碗盛了半碗粥,慢慢喝了起来。
罗锦深吸一口气,背过了脸去。
罗洪看了两兄弟一眼,他的眼窝极深,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一切。
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的坐在一起吃饭啊……
“唉……”
他又看了还在那一眼生闷气的罗锦,叹了口气,也低头喝起粥来。
三人相对无言,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吃饭的勺碗碰撞的叮当声不时响起。
几分钟后,罗胜第一个放下了筷子。
还别说,吃了点东西,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舒服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罗洪,站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细细洗好放在玻璃盘里端回了餐桌。
这时罗洪也正好吃完,罗胜又顺手将他的餐具收拾齐整。
“输了!?”
罗洪拿起一粒葡萄,想了想又放下,这东西太甜,自己还是少吃为妙。
听到罗洪问起,罗胜神色黯然,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输了嘛!”
一直没动静的罗锦嗖地一下站了起来,“那个什么天南赌王真特么的走狗屎运,我就说直接把他跟那个温泽都砍死得了,
可大哥偏偏不听,说什么要在赌桌上了结,现在好了……”
眼神对上罗洪瞪视过来的目光,罗锦一哆嗦,声意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罗锦,你也该长进一些了!”
自己这个小儿子啊……罗洪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像大山一样挡在罗锦面前,语重心长,“多跟罗胜学学,你大哥的做法没错,是合规矩的!”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凡事多用点脑子,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罗胜在一旁无语,自己这个弟弟要能听进去都怪了。
果然,罗洪话意刚落,罗锦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蹦了起来,叫道:“整天大哥这大哥那的,他以前一直弹他那个破琴,家里的事儿不还是靠我盯着,
现在他一回来就什么都好,我就连屁都算不上了是吗?”
说完也不管别人反应,真接冲出了病房。
“嘭……”
重重的摔门声响起,震得窗框跟着都嗡嗡作响。
罗胜上前两步,一把将气得差点摔倒的罗洪扶在了椅子上。
“我没事儿,这个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罗洪脸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指了指餐桌的药瓶,罗胜赶忙将药递到了他的手上,又快步去接了一杯清水。
吃了两粒药,罗洪的脸色好了许多。
“罗胜,昨晚的赌局是什么具体情况我就不问你了,回头我再跟别人了解。”
知道罗胜写字交流不容易,罗洪也没问细节,他拢了拢微乱的花白头发,背手走到了窗前。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老子我当年只身闯澳岛,靠着一双手打下这偌大的家业,也不是常胜将军,想当年啊……”
人年纪一大就喜欢回忆过去,罗洪迎着初升的太阳,声音铿锵有力,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以前的英雄事迹。
这些故事罗胜从小到大已经听过无数遍,但仍然装作听得津津有味。
老人有时跟孩子一样,也是需要哄的。
“记住,有赌未必输!”
十多分钟,罗洪停下话头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就知道又是这句话。
罗洪每次讲古都是用这句话做为结尾,罗胜早就料到了。
有赌未必输……
希望真是这样吧!
“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我这没事儿,一会老王就会过来了,还有照顾我的那些医生护士,大过年的,我给他们准了一天的假。”
老王是家里的管家,算上罗胜这辈儿服务了罗家三代人,名义上是管家,实则说是罗胜的长辈也不为过。
罗胜掏出笔记本,【那我走了父亲,您注意身体,晚上我再来看您,到时候一起吃晚餐,赌局的事儿您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嗯!”
罗洪点了点头,拒绝了想要过来搀扶的罗胜,迈着大步向里间卧室走去,进门之前他回过头正色道:
“生意上的事儿尽力而为,但是要看好你弟弟,他从小被我惯坏了,别让他出事儿!”
父亲还是更担心罗锦啊……罗胜郑重点头。
“去吧!”罗洪挥了挥手,关上了卧室房门。
“呼……”
罗胜盯着紧闭的房门,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去。
卧室内,罗洪坐在床沿,费力地把双脚抬上床,靠在立起的枕头上喘起了粗气。
老了啊……他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罗胜出到医院门口,看到罗锦正坐在门口右侧的花坛上抽着闷烟,并没有发现自己。
他拿出笔记本先写了一行字,接着走到罗锦身后啪地拍了下罗锦的肩膀。
“我艹……”
罗锦还以为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猛回头一本笔记本就怼到了他的脸上。
【父亲心脏不好,你今天过份了!】
“行了行了行了……”
罗锦不不耐烦起来,“我说大哥,我也不想这样,可你说老爸多气人,好事儿全是你的,锅全是我来背,你说这叫什么道理吧……”
【那是为了你好!】
看到这句话罗锦彻底怒了,他将手里的烟头一摔。
“对,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在你们眼里,我除了喝酒打架泡妞其他毛用都不顶,你罗胜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牛批,你怎么说怎么是!”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到门前停车场,坐上一辆红色跑车。
几秒钟,跑车排气管冒出火光,咆哮着冲出了医院大门。
这小子……看着跑车消失在视线中,罗胜脸色铁青。
算了,让他冷静冷静吧!
罗胜扫了一眼,看到自己的车正停在一旁,他招了招手。
加长黑色轿车很快开了过来,司机下车小跑过来给罗胜拉开车门,“大少爷,回家休息吗?”
不能回家啊,今天就要交割那百分之二十五的份额……坐上后座,罗胜摇摇头,指了指公司的方向。
司机心领神会,关上车门,驾驶着汽车离开了医院。
十几分钟后,罗胜已经来到了公司顶层办公室,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摞股权转让文件出神。
良久,他一咬牙,抓起桌上的钢笔在十几份文件末尾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就靠回皮椅闭上了眼睛。
一名穿着短裙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慢慢将散落满桌的文件抱在怀里,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罗家可能要完,她已经开始考虑跳槽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超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罗胜一人。
他睁开眼,来到里面的洗漱间,掬起一捧水拍到脸上。
水是温水,但罗胜却还是打了个冷颤,抬起头看看镜中的自己,发型有些凌乱,下巴已经冒出了一层胡茬。
真是狼狈啊!
不行,还是得振作起来,有赌未必输,四场赌局现在只是输了一场,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可到底要怎么羸?
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落败,罗胜这会儿已经不自信起来。
父亲这种情况是绝对没有办法上赌桌的,自己现在就是家里的赌术第一高手,甚至放眼世界能赢自己的也寥寥无几,可偏偏却输了最关键的一场赌局。
甚至输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种情况最糟糕。
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就没法有针对性的应对,下场赌局还是只能硬上。
还是要打没有准备的仗吗?
这可不行啊!
那个苏赢号称天南赌王,还是有真功夫的。
昨晚的赌局自己已经尽了全力,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就算一切重来一次,自己就有必胜的把握了吗?
不,没有,说不定结局还是一样!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罗胜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大大的办公桌上乱糟糟的,他皱了皱眉头,顺手整理起来。
要不找个高手回来替罗家出头?
一个想法出现在罗胜的脑海里,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找谁呢?
能赢过自己的本就没有几个,还要找靠得住的……
思索良久,一个身影猛然冒了出来。
肖承!
在东阳城,用抽王八赢了我那小子!
花些代价找他来帮忙也许有门儿!
罗胜一下子跳了起来,掏出随身钥匙打开了墙边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全是相同的黑色笔记本。
按着编号拿出一本,罗胜快速翻阅,很快他眉毛一跳……
在这呢!
掏出随身的电话,看看时间,刚过上午九点。
时间刚刚好……罗胜按着纸上的号码拨了出去,两秒以后,听筒传来了电子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关机了?
罗胜愣住,但紧接着他回过神,自嘲地笑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啊!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靠一个外人!
再说了,那个只会玩抽王八的小子能胜过天南赌王苏赢?
根本就不可能好不好!
还是心乱了啊!
罗胜冷静了下来,来到椅子上坐好,转过去透过背后的落地窗向外望去。
窗外是蓝天白云,整个城市已经开始换发生机。
后天的赌局……
不,赌局隔一天一场,下局就在明天了!
到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罗胜一双眼晴注视着天空,面容坚毅。
而这时,肖承程心孙飞三人乘坐的班机已经起飞,昂首冲入了云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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