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要买一副棺材的木板。”
谢恪慢悠悠摇着蒲扇，嗓音慵懒：“进去自个拿吧。”
那人的面色青黑，神情悲戚，走进去。
雾渊出来，沉默不语的领着那人进去。
以前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沉默。
一开始谢恪让他喊买一送一，雾渊当暗卫那么多年，哪里知道人情世故，所以谢恪这么吩咐了他就这么做。
结果被人打了一顿。
打了好几回以后，雾渊总算明白，那句话不能说。
然后他改成了“下次再来”。
没想到人家顾客出都出去了，还要回来打他一顿，雾渊当时就懵了，谢恪在旁边笑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捧着肚子。
又被打了好几次之后，雾渊又明白了，那句话也不能说。
之后的之后，雾渊除了说价格，就没有再开口说别的。
送走那人后，雾渊到柜台低头算账。
原本谢恪是想自己算账的，后来发现雾渊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干脆就扔给他管了。
过了一会，又有人过来。
看模样是个小厮，那小厮走进来看了看摆在里面的几副棺木，然后问道：“老板，这东西结实吗？”
谢恪换了个姿势，手撑在膝盖上抵着脑袋，闻言随意点点头：“结实，可结实了。”
那小厮又道：“那这东西容不容易掀开啊？”
谢恪摇扇子的手一顿，随后又慢悠悠摇起来，道：“不容易。”
“那行。”小厮点点头道，“给我来一副上好的。”
雾渊埋头算账的脑袋抬起来，转身带人去里间。
小厮选好了一副，道：“下午会有人来拿。”
谢恪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悠悠走了进来，笑眯眯道：“这位客官，我们可以直接送到你们府上的。”
闻言，小厮微微一愣：“我听说你们这里不送上门的。”
“啊……”谢恪眨了下眼，点点头，“是，平常不送，但是偶尔空闲下来也会送。”
听到这话，小厮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面前的棺木，还是点点头：“那好，有劳店家了。”
说完，小厮告知了地方，拿出银钱，递给雾渊。
雾渊拿去称了一下，找了一些铜钱过去。
小厮接过就走了。
谢恪靠在门边，叹一声：“下午不用做饭了，上人家府上吃去。”
雾渊默默埋头，继续算账。
一般像他们做这种生意的，上门送上去的话，主人家一般会赏些吃食。再客气一些的会留人下来吃顿饭，但是一般极少有人这样做，毕竟做这种生意的人都被认为不祥，一般人家是不愿意他们留下来的。
午饭是雾渊做的，难吃算不上，就是有点难以入口。
谢恪叹气，捧着自己的碗啃白米饭。
做了这么久的饭，雾渊除了饭越煮越好，做菜的手艺那是一点都没长进。
所以饭香，菜不香，只好多吃饭了。
雾渊默默自己夹菜吃。不能浪费粮食。
坚持了那么久的决心，谢恪在看到雾渊吞菜的时候动摇了，犹豫道：“要不……以后还是去买点现成的好了？”
“好。”雾渊面色平静，应的却是十分之快。
谢恪啧了一声。
不知不觉就到下午了，谢恪把牛车备好，自己坐到后面去跟棺材草堆待一起，雾渊在前面赶车。
牛车的速度不快，但是稳重，谢恪坐在上面手上仍然拿着那把蒲扇，很是悠哉。
雾渊任劳任怨的赶车。
路上的人看到他们都躲的远远的，有些人甚至会朝着他们的牛车下吐一口口水。
倒不是他们有多讨人嫌，谢恪好歹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解了一点这里的规矩。
一般看到那种卖棺材的，百姓们会认为不祥，说是吐口口水就能除晦气。但是大部分有点修养的都不会这么做，会这样做的基本都是那些乡野村夫之类的。
慢腾腾的车滚着滚着，就到了小厮说的那个府邸。
谢恪他们走的后门，跳下牛车，谢恪用扇子挡了挡刺眼的光，抬头看上面的牌匾。
李府。
谢恪敲了门和守门的人说明来意，那人很快就放他们进去了。
雾渊扛着一副棺木跟着谢恪走。
身后给他们开门的小厮很是震惊的看着雾渊。这人力气也太大了吧？！
按照要求，雾渊把棺木抬到灵堂，放到上位去，拍了拍身上的灰。
干完活，有人领着他们出去，还给塞了一些吃食。
谢恪笑眯眯接过，人一走就打开来看了，居然是肉饼！
谢恪馋了下，嗷呜一口咬下去。
好香。
雾渊有些沉默的看着谢恪。
他原以为像公子这样的世家子弟，是万万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去给别人做事的，但是完全没想到公子能掌控自如。
便是原先金尊玉贵，如今也能粗茶麻衣。
谢恪注意到雾渊的目光，疑惑：“不吃？”
闻言，雾渊又是沉默一瞬，然后捧起饼来啃。
他们不缺肉吃，虽说开的是棺材店，但是收入不错，错就错在雾渊手艺不好，再香的肉到他手上都不香了，说起来，来这里这么久，谢恪居然都没好好吃过肉！
这么想着，谢恪觉着自己有点悲伤，然后继续啃饼。
三两下吃完东西，谢恪拦下了一旁经过的丫鬟，笑眯眯：“这位姑娘，能不能问问你们管家在哪啊？”
丫鬟以为他们是找管家要钱，所以指了个方向，让他们去账房找。
谢恪道谢，然后带着雾渊去找管家。
管家公事公办，把剩下的一半银钱给他们。
谢恪接了钱，又笑道：“管家，我们也可以做封棺的活，熟练着呢，我们还带了店里的一些东西，保准封棺给您封的死死的，结实的很！”
原本听到前面管家有些不耐烦想赶他们走，可听到后面管家眼眸闪了闪，话头一转道：“那好吧，有劳二位了。”
说着，管家又多拿了一点银钱给谢恪，谢恪笑眯眯的接过，连声道谢。
封棺还没到时候，管家先领他们去了灵堂旁边存放香烛一类的屋子，让他们在里面待着。sxynkj.ċöm
管家一走，谢恪顿时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之前塞过来的苹果，用手擦了擦，啃上去。
清脆的声音响起。
雾渊有些不解的看向谢恪，问道：“公子为什么？”
谢恪笑笑，正要说什么，忽然竖起一指在唇上示意噤声。
雾渊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再乱动。
这屋子的旁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人在低声交谈。
“药下够了吗？”是个老妇人的声音，苍老无力。
“放心吧，够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这次科考一定是我去的，听说这次是进京见太子殿下，娘，我有点紧张。”
老妇人的声音责怪：“怕什么！太子殿下再怎么凶残，还能对你们做什么？你们可是科考的前三甲，天宁国未来的栋梁，那太子还要依靠你们呢！”壹趣妏敩
乍然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谢恪觉得有点陌生了。这里的生活快让他遗忘掉京城了。
雾渊明显也是，反应有些怔然。
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暗卫了。
那边声音还在继续：“听说太子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皇子也是说处置就处置，那丞相那么大的官他都软禁了大半年，那太子对我们哪里会重视啊。”
老妇人嗔怪的声音响起：“儿啊，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才更需要依仗你们。你想想，那好的官都没了，朝堂上哪个不是没了就再添？只要你表现的忠心，太子殿下肯定器重你！”
后面的话谢恪没有再听了，那句丞相都软禁了大半年到底引起了他的愧疚。
好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不是一般的感情，谢恪撑着下巴，眼底情绪明明灭灭。
等声音什么时候消失了谢恪都不知道，只坐着发呆。
后来门被打开，管家进来，对他们道：“出来吧，去灵堂。”
灵堂处是一片哭声，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谢恪只觉得吵闹的很。
但是既然来了，总要做个样子。
于是谢恪想了想，低头也哭起来，光有声没眼泪。
雾渊：“？”
管家原本也要跪下来掉两滴泪，看到谢恪一瞬间哭不出来了，目瞪口呆看着谢恪。
不是，是他府上死人又不是这人的什么亲戚主子死了，他哭什么？？？
一位妇人突然冲进来，白衣白帽，过来就跪在正中央，哭道：“儿啊……”
谢恪下意识哭的小声点，悄咪咪抬眸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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