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柳青阳？”
夜色中，一抹黑色的倩影自远处走来，蒙着面纱的女孩仔细打量着身形狼狈的少年，似是在确认这是否为自己要寻的人。
柳青阳扬了扬下巴，似想笑，却怕自己血渍呼啦的吓到女孩。
“嗯。”
“怎么搞得这么难看？”
女孩的视线转向已经烧起来的酒馆，隐约间，还能看见火海里倒着的几具尸体。
“你做的？”
柳青阳迟疑了。
本来，他一直都以成为“天下第一杀手”为目标而活。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明明是个废物，却为何要执着于这等虚名。
许是，在他将要被梅花花主杀死时，却侥幸活了下来……
而他对此事一直心有不甘，想要给那位将他逐出师门的师父一个狠狠的教训。
告诉他，当日是他这个做师父的看走了眼，而不是他能力不行。
年少时受了委屈，少年人大抵都会抱着这种莫须有的幻想去试图证明什么。
可现在，当他真正手染鲜血后，他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与洒脱，反而心慌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尽管在衣上擦拭了无数遍，已经看不到血了，他却仍旧觉得手上正握着他人新鲜的血液。
九幽的人告诉他，他自由了，可他真的自由了么？
柳青阳看着身前的少女，惶惑的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被火烤得干裂的唇里发出晦涩的声音，”是，人是我杀的，你，你杀了我吧！”
“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
黑衣少女拿出一方帕子，捡起地上的刀。
先前，柳青阳就是用这把刀乱砍的。
刀刃都卷了。
“跟我走吧！”少女不再看他，“我是看到火光赶来的，应该是第一波，巡城司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我答应过别人，带你去见她。”
“落在巡城司手里总是要吃些皮肉苦的，虽然我能把你捞出来，但不划算。”
柳青阳怔了怔。
这一晚上他经历得太多，甚至于，他感觉自己活得不够真实。
九幽的人说，有人买了他的命，让他活。
那人走时也说了，要去万花楼闹花主，主要目标是他曾经的师父。
他还说，他自由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又说，有人让他去相见，他不能有事。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很感动。
他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活了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人开始关注他了？
不过就是个业绩垫底的废物啊！
“我！”他从女孩手里拿过刀，做拐棍一般的撑在地上，“跟你走，跟你去见人。”
不管在乎他命的是谁，他都是要去见一见的。
也不管那人想做什么，他只剩下贱命一条，给谁卖命不是卖呢？
“痕迹太重了。”女孩看着他在地上拖出来的脚印，“你的速度还能快么？”
柳青阳摇了摇头，两只腿仍在发颤，光是站稳对他而言都是一件难事。
“随便找户人家进去，先藏起来吧！”女孩一叹，“唉！都怪我，下次出门一定得带个人，不然搭把手的都没有。”
“小姐。”
“谁？”女孩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道黑影从阴影里现出身形来，正是栓子，“您怎么这么着急啊！还好我跟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虽然知道栓子和方苏叶是一起混的，但方清清只当他是方苏叶的跟班，和他不熟，更谈不上信任。
“我大姐说了，怕您一人回家不安全，让我在暗中帮着点。”
栓子无奈的耸了耸肩，顺手将柳青阳接过去，把人往肩上一挂。
“您可以自己回家么？您看，我身上还背着个人，大摇大摆的送您回家就不方便了。”
“姑姑……”
方清清眼睛晶亮，一脸期待的问，“真是姑姑让你在暗处保护我的？”
“我骗您干啥啊！”栓子嘿嘿一乐，“您要不信，和我回去一趟也行，当然，大姐该是睡下了。”www.sxynkj.ċöm
“那我改日再去拜访。”方清清面纱下的嘴弯了起来。
“得了！”栓子又隐回了暗处。
至于他肩上的柳青阳，则是刚才被栓子那一颠给颠晕了。
栓子没立刻走，不送人到家总得亲自送人家走吧？
不然这事不好交代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栓子分外焦灼。
因为，哪哪哪都很正常的元家大小姐忽然抽风了。
“嘻！”方清清乐出了声。
她走了两步，忽然连蹦几步，又走两步，又“嘻”的一声笑了，接着又是走两步蹦一下，笑一声，蹦……
终于，到了巷子口。
似想到什么，她忽然转身，疑神疑鬼的看了眼身后。
待确认没人后，才蹦蹦跳跳的拐进了巷子里。
栓子犹豫了一下，以他的经验，有病的人发病不可能只发一次。
果然，还没等栓子多想这元家小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巷子里探出一个头来。
栓子：……
好险。
她是真有病啊！
栓子等啊等！
等到他隐约听见往这来的马蹄声了，巷子口那边还在一个人玩躲猫猫的元家大小姐这才一脸失望的离开了。
“你说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脑子有病了？”
栓子无法理解的背着柳青阳飞上屋顶，他望到远处冒起的火把，寻了一个方向，往宅子方向奔去。
方苏叶并没有睡，她还在等栓子。
因为她看见远处的火烧红了半边天，虽不知是哪儿，但方清清还不能有事，她得安全的回元家。
虽说方清清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但她敢打赌，元家必然有人盯着她的动向。
若是因为来自己这儿出了事，她可没法和元老爷子交代。
“大姐。”栓子轻轻落在院子里，看见方苏叶还在并不意外，“柳青阳，我背回来了。”
方苏叶闻到了血腥味，联想起天边的红，她道，“他杀人了？”
“应该是第一次。”栓子像个老手，对人进行着批判，“很正常的，一时间接受不了，晕过去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没人跟来吧？”
“没。”栓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没送方清清到家？那也没事，城中乱了她就安全了。”
“不是。”栓子端着茶壶正要往嘴里送，却忽然愣住，又似想到什么，感慨着，“差点忘了，老头不在了，没人给我下毒了，以后可以放心喝水了。”
方苏叶沉默了。
“元家那位小姐，好像这里。”栓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指了指脑子，“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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