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饥不解何声念的意思,他挑眉,微微歪了歪头。
“呃!”
一股股滚烫袭满他的全身,好像每一根骨头都断裂了,没有一处是好的。
一根烧成亮红的铁棍搅碎了他的器官,他跪倒在地,不曾受过的疼痛折磨着他,蜀饥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他一点一点扒开自己的胸口,鳞片、温血、肉块,全被蜀饥弃了去,最后,胸前只剩个白骨架子展露在人们眼前,一颗拳头大的心脏依旧跳动着。蜀饥平躺在地上,顶在头上的太阳刺得他眼睛睁不开,阳光撒在他的心脏上。
此刻,即将过午时。
“救我...救救我,你们救救我!”
蜀饥喃喃低语,重复说着这三个字。
但疼痛仍在持续着,蜀饥貌似是明白了什么,他也放弃挣扎,将头垂在地上,眼睛往寺庙的方向瞥。
从鼻子里喷出的热气也越来越淡,片刻后,他彻底没了性命。
“声念?声念!声念你别吓我好不好,声念!”
麻木的感觉覆盖在李乐声的身上,他觉得此时的心情怕是天崩地裂也比不过的。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股劲儿冲到他的喉咙处,似乎下一秒就要吐个昏天黑地的。
他将何声念搂在怀里,何声念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发抖。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何声念没有说话,她虽然也不想死,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报仇,才能杀死蜀饥,她的目的,就是要与蜀饥同归于尽。往后,水福村的姑娘就都不用再被迫去献祭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这一遭,是值得的。
她就这样,静静地聆听着李乐声的呼喊,忽然,她喉咙里涌上一股血味儿,忍不住,就喷了出来,这使她原本就深红的衣服更重了一层。
李乐声抱着她,跪在地上乞求着面前的秦子君等人,一改往日高傲的态度,现在,李乐声只顾着救活怀中的可怜人儿。
“求你!求你救救她!我给你下跪,磕头也行,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我求你们!”
说着,李乐声就弯下腰,准备把自己白净的额头给磕个头破血流。
“乐声。”
何声念抬起还在发颤的手,抚上李乐声的胸膛,阻止了他下跪磕头这一做法。
“...对不起。”
秦子君眼中含泪,满脸悲痛地回答出这个令李乐声无法接受的话。
“我虽然精通医术,但并不知道如何医她,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何声念也没恼,但也没悲哀得流出一脸泪来,她缓慢地将自己的脸,侧向秦子君的方向,一滴清泪划去,秦子君听见她弱弱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何声念垂下眼皮,她含着血的嘴巴张开,抖了好久,费了好大劲才挤出几句话:
“可还记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日,断思桥下...我们,我们......”
话未落,何声念只觉得精疲力尽,没有一丝丝精力存留在她身上了,脑袋里被阵阵鸣声给占满,她想抚摸李乐声的手,也在抬到一半落下。
何声念算是彻底死了。
“声念...声念?声念!”
李乐声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他呆愣愣看着怀中不再动弹的何声念,身子也晃悠起来,最后,昏倒在地。
“李乐声!”
陆半夏快步来到李乐声身边,她使劲儿拍了拍李乐声的脸,但不见他反应。
虽说与他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每每见到他,就会注意到他那双总是含满悲哀的眸子,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同情来。
“长生师兄!他......”
“他只是伤心的昏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别担心。”
秦子君伸手触摸了一下李乐声冰块一般的身体,看着他怀里身形逐渐淡去的何声念,脸色很是不好。
这时,山之缃走进秦子君身边,小力揪着他宽大的衣袖。
“借一步说话。”
秦子君最后看了看地上的两个悲情的鬼魂,随着山之缃的脚步一起到了稍稍远一些的地方去。
“从方才的状况来看,何声念,怕是要魂飞魄散,永远无法步入轮回之道了。”
山之缃这句话一出,秦子君便感觉到心头一紧,他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sxynkj.ċöm
“可别叫李乐声听见。”
“这当然......”
山之缃犹豫了片刻,才把未说完的话道尽。
“我在想,得快些让李乐声投胎去,不然耽搁太久,也是不好的。”
“嗯,这件事,回去了我会向上面说的。”
秦子君忍不住,朝身后的方向看去,陆半夏等人围成一堆,想要将两个人抬到休息的地方去
“先让他多昏一会儿,等到,下了黄泉路再醒吧,否则我怕真出岔子。”
“长生师兄!之缃师姐!你们快来看啊——!”
风花月的喊声中夹杂着无数的悲痛。
“怎么了?”
秦子君与山之缃赶来时,发现何声念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一半了。
她嘴角的血已经被晒干了,头上的各类珠宝花钗几乎全都散去,被她散下的墨发打包在一起,此时,她在爱人的怀中一点一点的破碎着。
昏倒过去的李乐声,眼角中残留的一滴透亮的珠子落下,恰好砸在何声念眉心中的黑痣上。
这颗痣给她带来了李乐声,却也带来了一辈子的灾害。
那日的婆婆一个劲儿的夸她有福相,是天仙下凡,她本以为会过得滋润,谁知道,最后竟成了祭品。
伴着白星升天,她最终还是消失了,一点儿残物也不留,就连一滴泪水也不肯多给。
她喜欢昙花,她也如昙花一样,转瞬即逝,就算美好,也只是片刻而已,她和李乐声,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不能再相见了,他们的幸福与缘分,永永远远的停留在这一世。sxynkj.ċöm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呐。
...
“看什么呢?”
屋内,冯财满的妻子——万沉红不出声,悄悄凑到冯财满的身边,巴掌一挥,打响了冯财满的肩膀。
“嘘嘘!别出声!”
冯财满像个偷窥狂一样,右眼透过纸糊的木窗窥探这屋外的一切。
他重复看着鲁姚身后的人,反复确认,最后才慢慢直起弓着的背脊,此时的他,早已是满头大汗,从额头至脖子,全都是粉红一片。
冯财满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眼珠子瞪得都想弹出来了,他缓了许久,终于见好了一些。
“你这是怎么了?”
万沉红心中升起担忧,她本想去拿把扇子给冯财满驱驱汗,可还没走呢,冯财满就发了疯,顶着一头冷汗,跌跌撞撞的跑进卧房,他搜罗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陈旧得起了皮的木头箱子。
箱子上有把铁锁,冯财满来不及重新翻箱倒柜了,抬起红木矮凳直直朝那锁上砸。
“碰——!”
“碰——!”
“相公!你这是要造什么孽呀!”
万沉红冲上来扑在冯财满的右肩下,她奋力想控制着冯财满那双留着疤痕的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别管!”
冯财满斜眼看了一眼万沉红,他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她身后结实的方桌,一挥手,将她甩得跌倒过去。
“砰。”
是木头与脑袋碰撞的声音。
剧烈的痛感扰着她的心尖,委屈化作一滴泪待在万沉红的眼眶里,哽咽使她发不出声,只能“呜呜”两句。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一点点搜刮着箱子里的金银珠宝。
冯财满在箱子底下翻出来一个刻着鸳鸯纹样的首饰盒,他捏住上边的金属棍,慢慢掀开盖子。
里面,一支累丝莲花金簪静静地躺在镶着金丝合欢花样式的绸缎上。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簪子上的莲花,仿佛梦回往日的美好,久久不能忘却。
“莲花金簪......你还挂念她?你还记着她!”
心中的千万情绪在这一刻被万沉红一并吼了出来,土砖筑的房子,回荡着她尖锐的声音。
“都说了你别管!”
冯财满显然没有把万沉红的话,以及她自己放在眼中,他收拾好一切,想要离开这儿,与她擦肩时,一阵阵悲情飘荡在空中,形成一股阻力,要阻挡冯财满的脚步。
然而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丢下一句话就加快步子飞似的逃走了。
“我走了,你自己照常过吧。”
良久,万沉红膝下一软,跪坐在眼前的鸳鸯画下,缓缓阖上一双透着抑郁的眼。
土瓦房半开的木窗里,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嘶吼。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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