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说话满是禅机,以晏长风那两只不学无术的耳朵,听完了愣是跟没听一样。
她瞥了眼老爹,见他只听不答,就知道他也似懂非懂。
唯有姚氏这个成日念经的倒是领悟了,“大师傅是说我女儿是重获新生?”
法印颔首,“是重生之相。”
晏长风是听懂了字面的意思,可是无法理解,人死了还能再重生?sxynkj.ċöm
“可我儿这疯症?”姚氏不解,“既获新生,怎还未脱离苦海。”
法印道:“前世之孽,因果未解,但守得云开,总有月明之时。”
这句话晏长风大概懂了,就是说大姐前世被虐待致死,恐怕是死前就疯了,哪怕重获新生这疯症却也未好。
这种说法显然合理多了,这也解释了一些始终想不通的点。
可事情明了了,带来的震动悲伤就更直观了,因为倘若只是一个噩梦,它对大姐来说不会有切身之痛,可这一切却是大姐亲身经历过的,一想到大姐是被活活逼疯逼死的,晏长风就恨不能立刻飞去北都扒了裴钰的皮。
法印大师的判词宛如圣旨,厉嬷嬷不敢怠慢,第二日便起程北上,与大长公主商讨应对之策。
从桂花飘香到白霜初降,大长公主的信终于在翘首以盼中到了。
晏长风没忍住,在鸽谷时便提前展了信。
上书:长女既有佛缘,不应入红尘世俗,然婚姻不可废,次女即刻北上。
外祖母总算还没老糊涂,晏长风见信高兴,快马加鞭回了晏府。
可这让当事次女高兴不已的信放在她爹娘眼里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晏川行也顾不得冒犯岳母,大不敬道:“让老二替婚这叫什么狗屁道理!我看岳母大人她是老糊涂了!”
姚氏张嘴欲发作,可想了想母亲这决定确实不像个样,又把牢骚吞了回去。
“母亲恐怕也是为难的。”她替老母说了几句公道话,“她这信里说得很清楚了,对外宣称长莺与佛门有缘,我估计说不得以后要拜法印为师,以此遮掩长莺的疯病,这是再妥当不过了,既然是这个前提,那咱们就没有理由拒绝宋国公府的婚事,再说当初确实也没说非得是老大嫁过去。”
“怎么就不能拒绝了!”晏川行最烦世家贵族这些要里子要面子的做派,定了亲又不是成了亲,有什么不能取消的,“我就不信不结这亲咱跟宋国公府还能结仇,大不了就拿救命之恩抵了就是,凭什么我救了人,还要搭上两个女儿给他!”
“咱们是这样想,可人家不知道咱们的苦衷啊。”姚氏同他讲道理,“人家只会想是咱们看不上他们家,那长莺入佛门也就是说出去好听,明眼人谁不知道就是拒婚的说辞,再说让老二替嫁未见得就是母亲的意思,说不定是宋国公府的意思呢,人家这样提了,母亲如何拒绝?接连拒绝两次,换作是我必定要记仇。”
“那依你的意思就是同意咱们老二替嫁了?”晏川行压着火,“夫人怕是比我知道替嫁要遭人取笑的吧!”
姚氏又琢磨了几遍那信上的话,“母亲也没说一定是替嫁,若是取消婚约重新订婚倒也使得。”
“使得什么!”晏川行无论如何就是不想同意,“人家法印大师都说了,长莺是死过一次的人,可见那裴家犹如虎穴狼巢,老大好容易解脱了,再让老二去送死一回?”
“那你去同母亲说!”姚氏不想争论了,她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却又要替母亲考虑,两边纠结,她这心已经被活活撕成了两半。
吵到这里,晏长风觉得可以插嘴了,她先顺了顺母亲的后背,又拉着老爹的胳膊让他坐下,说:“是不是也听听我的意见?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晏川行两口子同时抬头盯她,这回倒是统一了口径,“你知道什么你就没问题!”
晏长风心说,不就是男女间那点见不得人的丑事么,她没少看话本子,歪的邪的禁书都看过,多大点事。
她拍拍自己结实的胳膊,口气好大,“是没问题啊,大姐手无缚鸡之力,我能提刀砍人,我怕他个鸟!”
两口子齐齐噎住。
“我是要看看裴钰那混账王八蛋到底是生了三头六臂,还是娶了个夜叉小妾,最好够我多砍两刀,不然都不够我泄愤。”
好嘛,这是打量着去报仇的。
“胡说八道!”晏川行没好气儿地瞅着闺女,“砍了他你还有活路?”
晏长风心说老爹小瞧她,她脑子好好的,还真能去以命抵命的方式报仇吗!
不过她没跟老爹犟这个嘴,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爹,娘,我真不是逞匹夫之勇,我是深思熟虑过的,您二老看啊,外祖母肯定迟早要把我嫁去北都,做什么人的贵夫人,我是那块料吗?再说我也不乐意,横竖嫁谁都是嫁,坑谁家都是坑,那不如就称了外祖母的意,我嫁给裴钰呢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宋国公世子妇这个名号大,我可以给家里谋些好处啊,再者裴钰不是个东西,我也不是个受气的主,三天两头闹得家宅不宁,人家肯定不待见我,到时候正好名正言顺和离,这样我好处也捞了,后半辈子也自由了,外祖母也不好说什么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爹娘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过这等惊险刺激的皆大欢喜,一时都不知道从哪下嘴喷。
“您二老要是觉得有理,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啊。”晏长风自说自话,单方面同意了自己的婚事。m.sxynkj.ċöm
“你少给我扯些狗屁不通的淡!”晏川行气得在夫人面前说起了江湖混话。
“那您给我扯几句通狗屁的淡!”晏长风说不通就改叫板,“不这样还能怎么办?您是能说通外祖母,还是能做主退婚,便是退了婚,得罪了宋国公府与我有什么好处,我将来嫁去北都,任凭是谁家,宋国公府都能给小鞋穿,在北都那个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能站在高位就不要在低人一等的地方受气您懂不懂!”
晏川行如何不懂,自己一介商贾,钱有的是,唯独身份上没有体面,偏偏岳母非要让两个女儿嫁去北都贵族,高不成低不就的,以老二这个脾气,哪里能有舒心日子过。
可任凭道理多有理,他也不能以反正都不好索性挑个身份高贵的混账来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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