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作风的转变,让宁完我只感到了两个字,那就是“务实”。
而面对一个务实的朝廷,他们许多金钱和美人的攻势,就没有办法奏效了。
崇祯能够连续狠心的换了两朝元老,若是现在的这些大臣们再不收敛,那么换掉第三次也不是不可以。
无论是宁完我,还是装作喝闷酒,看着有些委屈的范文程,都感到了一阵棘手。
坐在宴席上当做陪客的满人贝勒们,却在一个个的大吃大喝,没有一个人意识到,酒宴上的那种暗中交锋。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大清背的没有,就是金银财宝多,能够看一眼大明的繁华,舍弃一点财物,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宁完我的反应很快,瞬间就找到了能够令双方都不感到尴尬的说法。
熊大人点点头,向着身后一招手。
仿佛他的影子一样,站在身后的侍卫,立刻就从腰间的一块精致的方形包裹中,拿出了一叠纸张。
“对于开市,大明是可有可无,朝堂上的不少官员们也很反对,就连皇上都不怎么赞同,还是内阁首辅李长庚李大人,一手促成了这一件事情。”
前因后果其中的难处,都被说的清清楚楚。
代善心中也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他可是通过了各种消息渠道,知道大明新皇崇祯,对他们大清意见很大。
从来都没有叫过后金,女贞,满人。
而是只用建奴来称呼,就是现在的大清,也不再人家的认可之中。
打不过大明,还没有大明的富有。
上到皇太极,下到那些英勇作战的士兵们,都没有一点好办法来应对。
以前还能用到扣边来威胁大明做出一点让步,可现在谁还赶去大凌河堡附近溜达,简直是在给人家送军功啊。
当然要是那些蒙古人给力一点,和大明建立成了关系,他们还能拐着弯的从蒙古人手中够得到一点好处。
毕竟崇祯还没有表现出对蒙古人的厌恶。
他们却是不知道,蒙古人和他们建奴们是一样的待遇,没有那个比那个关系更好一点。
在辽东,被蒙古人坑了的次数还少吗?
难道还是不长记性的,想要做出邻居友好和睦的举动,来再次被欺骗一次?
“这些文件上面都罗列着需要交换的物品名称和等价的交换条件,你们可以仔细的看看。”
熊大人接着又抽出了其中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接着又道:“这上面是开办边市的所有规定条文,若是觉得可行,签字之后就成了。”
“若是觉得需要修改一些条文呢?”
代善还没有来得及看条文上说的都都是什么,就随口的问了一句。
“需要修改?那恐怕不行。”
熊大人回答的铿锵有力,要么按照条文上的规定来,要么边市就不要开办了,反正损失的不是大明,还能省下一部分精力,来处理其他的事情。
大明的官员,现在可是很忙的。
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更准确的说法就是,大明如今任何一个人都很忙,除了休沐的时候,是最悠闲的时候,其他时间不是忙着挣钱,就是忙着学习。
当然熊大人管这种忙碌,叫做充实。
有事可做,总比一天到晚的端一杯茶水,等着下班有意思的多。
就是每隔五天时间的休沐,还不能延长上班的时间,让他觉得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可皇上专门下旨了,这件事情就必须去遵守。
不过可以加班,不过那样的话,每一天的俸禄,就要加上好几倍了。
为了减少朝廷的开支,按时上下班最好。
代善那在手中的文件,差点给一时气愤的扔出去,在后还是生生的忍了下来,只是捏着文件的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
在他想来,无论如何应该是两家坐下来,好好的商讨一下才行。
可大明给出的只有执行,或者作废。
让他还沉浸在大清满人无人敌的神话故事中的梦,瞬间就破裂了。
现在大明有无敌的火枪兵,自然是可以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而且以前他们强大的是时候,又何曾给过大明的还脸色呢?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都没到,只能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代善的目光落在文件上。
上面全部都是汉字写成,他还记得,以前大明的一些官员,和他们来往的时候,可都是写着满文以示尊重。
现在全部都是汉字,幸好他对汉家文化的学习,早就登堂入室,不然认不出来字,可就丢人了。
只见第一条:双放在大凌河堡和广宁,西平之间建立的贸易市场,需要大明的人来管理,税收大明的收取大明人的,大清收取大清人的,双方的安全问题,全部交给大凌河堡的驻军负责,驻军的军费开支,需要从市场上抽取一成。
只看到了第一条代善的脑门上就是青筋鼓起,传说中的霸王条款,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还不能不忍着。
在看第二条,第三条······
没看一条条文,代善都在用最大的力气,忍着心中的怒火。
不需要他们大清驻守军队,如何保证他们自己商人的安全?
虽然这个税收挺有意思,可他们是举全国之力,在和大明的一些商人做生意,哪有自己收自己税的道理。
还要让自己不爽的敌人抽成,养活敌人的军队。
怎么想都是别扭。
代善眼中喷火的看完之后,长吁一口气,总算从折磨人的文字之中,走了出来,再次看向熊大人的眼神就变的很古怪了。
“上面说,需要一位不是奴才的大明叛臣,来主持这一次贸易市场的公正,这件事情,熊大人就不怕最后闹出乱子来?”
“乱子?能有多大的乱子?是怕不公正,还是怕那人贪赃枉法?”
熊大人好奇的问道。
大明这样贪污成风的人可是屡禁不绝。
他就想知道,以前看起来威风八面的建奴们,是不是内部清如水,廉如镜。
毕竟人家可是一口气,打过了宁锦防线,还两次入关的,虽然只有第二次,对大明的创伤比较大之外。
也算是打醒了冀州的百姓。
知道以前的官吏靠不住,只能选择现在的官吏来管理。
“······”代善被熊大人一问,还真的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www.sxynkj.ċöm
不公正在大清是比比皆是,可贪赃枉法则是不存在。
明抢就行,那需要用手段去贪赃?
更不要说去枉法了。
两者之间的习惯,和各种制度建设不同,从而得出的结论也就大不相同。
虽然皇太极已经建立了完善法制度,可要先更深入人心,必须要有一连串的胜利,还有巨大的利益才能彻底的改变。
现在只不过是看着好看而已。
“看来咱们之间没有异议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定下来开市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熊大人回去之后,也需要做一点准备工作。
毕竟此时冀州和雍州两地的商人,可不愿意长途跋涉的来到辽东来做生意。
在大明就能赚钱,而且建立的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从来都是供不应求,那需要和建奴们做生意?
辽东的建奴才多少人?
连一个小县城的人口都不如,更何况,能够做生意的人,都有门路知道一点消息。
建奴的手上,也就奴隶多,还大部分都是穷鬼,根本就没有他们感兴趣的好东西。
除了一些建厂亏本了,又或者是做了其他生意入不敷出,才会看上这点小钱。
其实在熊大人知道大明内部的那些商人,都是这种想法的时候,还真的是有些无语,难道曾经的八大晋商收敛出来的财富都是假的不成?
他都有些糊涂了。
当年那些被皇上弄死的商人们,到底是怎么发财的。
若是他能够找上李长庚的话,也能问清楚。
原因简单的智慧让他惊讶。
就是大明以前的内部,不是没有市场,而是一潭死水,活不起来,自然就赚不到多少钱。
不过被崇祯一通乱拳。
不断的上工程,又不断的给百姓们发钱,自然市场就起来了。壹趣妏敩
人口的多寡,也就意味着市场有多大。
有钱了自然就要去消费,只是以前的百姓们太穷了而已。
“就定在五月初五吧,熊大人觉得如何?”
代善说出了一个准确的时间,末了还要征求一下熊大人的意见。
他实在是怕了熊大人再次来一句“不行”,那他的脸面可就要挂不住了。
“行,五月初五就五月初五,我这次就回去召集人手,把集市建立起来。”
在代善的陪同之下,来到建奴的势力范围,可是好好的把各处都转悠了一边,所有的人口,产业,军事设施等等。
都已经装在了心里。
只等着回去就画出来,也是亲眼看了一圈,对比大明之后,才确定建奴们是追不上大明的步伐了。
也认可了皇上通过贸易,通过经济的制裁,让建奴替大明起卖命。
就是对辽东的安全问题他还是不放心。
代善一边看着文件,一边示意范文程出去找找看,盛京有哪一个人符合去贸易市场做管理者的条件。
符合条件者。
只要范文程略加思索,就想到了范复粹。
对于大清的那些贝勒们而言,这个人就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
没人会去关注一个奴隶过的怎样。
范文程他们能够记住,就是有着共同熟悉的面孔,也有着共同熟悉的文化。
简单来讲,就都是汉人,不过是他自己做了主子的奴才,而范复粹却是做了奴隶。
这样的人以前很多,可现在似乎只有范复粹一人了。
不由得为这个人的好运而感到佩服。
边走边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范复粹,以前同殿为臣,后来此人也落魄到了现在。
可眼看着人家又要东山再起了。
虽然贸易市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兵权,可有着巨大的财物,也是一大优势。
他是经手过大清的国库的,里面干净的,发放俸禄都快要成问题了,大多数的税收,也不能说是税收。
应该说地里的产出,都归于各个贝勒所有。
整个属于大清的,一个铜板都没有。
而想要收那些贝勒们的税,连皇太极都会头痛,只有打仗的时候,会让那些人捐献出来一些物资。
想要找到范复粹很容易。
每一天范复粹打扫盛京的路线都是固定的。
在穿过了几条街道之后,就看到了一辆拉着粪筐的板车,可板车前一身酸臭的范复粹,当然也不会少了那些经常拿范复粹来出气的大明叛臣们。
“哎呦,范大人怎么还在呢?刚刚皇上可是已经免了你打扫街道,捡拾马粪的差事。”
大老远,范文程就拉长了声音,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在此地重逢。
满脸的喜悦,一点都不介意范复粹身上的马粪臭气。
让一旁,刚刚还在戏谑范复粹的施凤来和傅木魁一阵尴尬,本来两人见到范文程是想上前问好的。
然而范文程就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两人一样,只认准了一身脏兮兮的范复粹。
“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施凤来手指,指了指天上,低声的问道。
“我哪知道。”
傅木魁面色不是很好看。
范复粹都这样了还能够被起复,那他们这些给人做奴才的又算什么?
要说他们这些被携裹着来到盛京的罪臣们,说不想回到大明,那都是骗人的。
哪怕是在工程队修路,也好过在这里给人做牛做马。
一个不对还要被打,被骂,当年简直是在犯-贱,才会觉得到了盛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好起来了。
可好起来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被他们拍马屁,拍的舒服了大建奴们。
可又能怎样?
一切都是自找的。
施凤来的眼神变换了几下之后,忽然一笑,上前拱手道:“都说百里奚举于市,要饿其筋骨,空乏其身,看来范兄也是人中龙凤,将要降大任于一身了,小弟在此先恭贺一句了。”
不愧是当年差一点坐上内阁首辅的人,脸面上的神色和语气变化之快。
让一直觉得和他差不多的傅木魁甘拜下风。
之前所说的风骨,似乎也不过是当做了磨炼范复粹的成长。
傅木魁咬了咬牙,一跺脚,也收起了面上的难堪神色,上前恭喜的一句。
范复粹的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奔他而来的范文程。
这位当时当着他的面,说是两家同样姓范,说不得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的范文程,从记忆中有些模糊的片段中,再次清晰了起来。
人儿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范复粹好像一点激动的神色都怕没有。
哪怕是连眼神的波动,都没有一点。
“范···范大人,是在叫我?”
“这里可不就你一个范复粹吗,三百年前,估计咱们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范字,今日见到老弟,老哥是万分欣喜啊。”
范文程的热情,就像是投在冰水中的火把,只能看到一缕青烟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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