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私房菜馆一路出来,牵着她手的男人都没有问过一句话,他只认真的走着,一语未发,穆浅仰头看了眼。
这人的个子太高,她正好能够看得到他精致流畅的下颌线。壹趣妏敩
这人从前就是如此,很多事情都只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从前她上刑台之前都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一句他要做皇帝的话。
可最后这人依旧灭了大盛王朝,好在她判断的对,他最终也是英明的君主。
如果又是一名暴君,她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让百姓经历一遭战乱,回来还是原点,她恐怕会被千古唾骂。
“你要是有问题你就问呗。”穆浅凑过去笑眯眯的开口。
男人握着她的手揣在口袋里,面色淡然,“不想问。”
“真的?”
他没说话,薄唇紧抿。
穆浅紧跟着语调往后拖延说了句,“这可是你不问的啊,不是我不说啊。”
两人安静的走回去,一直等到了院门口,她老远就看到了停在远处街道上的车子。
车身黑亮,前后左右的车窗都是关上的,几乎是在穆浅出现的一瞬间,车门打开,后面的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趁着路边的灯光穆浅看清楚了冲下来的人,是慕家的人。壹趣妏敩
她没打算搭理,和迟肆走了两步往院门口去。
看到她的样子,女人气急败坏的开口,“穆浅你给我站住!!!”
自从到了帝都之后穆浅除了慕恋之外也就再没见过慕家人了,只听说为了陪着慕恋到帝都来。
慕家将生意重心往帝都这边转移,不过前两天连带着对慕恋的气,云家这边也没少发难。
现下慕家的生意做的不好,资产缩水的不是一星半点,很快就要搬回青城。
现在田月怒气冲冲的跑过来,应该是她女儿的事情。
“把我女儿还给我,你把我女儿还给我!”田月因为跑的太着急险些滑倒在地上。
穆浅只看了眼,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现在慕家落难,墓恋还关在束灵处,她这么过去便是落井下石,没什么意思。
“云穆浅!!”
田月眼睁睁的看着穆浅入了院门,想要再往前一步就被人拦下来了。
迟肆住的地方,明里暗里保护的人多了去了,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靠近。
“云穆浅!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的女儿!!”
田月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有些撕心裂肺。
闻讯赶来的慕卿着急忙慌的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妈,您先起来,这地上太凉了。”
田月身上的皮草都裹满了地上的雪,头发也十分散乱,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她挣扎着握住儿子的手,看着前方的院子示意。
“云穆浅在里面,我看到了,你去,你去给我把她抓出来,让她把你妹妹还回来!!!”
慕卿只看了眼对面的院子,到了帝都这几个月,对于帝都的情况哪怕没有了如指掌,但也肯定知道了一件事情。
就是不能得罪迟肆,偌大的帝都,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迟家四爷。
“我们先回去吧妈,您在这儿闹不仅救不了恋恋,还可能害了她。”慕卿开口劝道。
现在慕家已经破败,整个帝都无论是谁他们都已经开罪不起了。
“一定是她害了恋恋,我好好的女儿为什么就能出事了,一定是她在咱们家待了那些年,她心里记恨上我们家恋恋了,你去,去把她给我抓出来!!”田月不依不饶。
她不知道什么叫灵者什么叫普通人,更不知道什么叫束灵处。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肯定是穆浅陷害的。
“您先跟我回去别再闹了,我已经想到办法救恋恋了。”慕卿开口劝道。
如今的慕家已经是风雨飘摇,经不起任何人再来一击,如果得罪了迟肆,他们离开帝都的方式,肯定颓然狼狈。
“回去,我们先回去。”田月说着抬手擦干了脸上眼泪。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女儿最重要,她只要慕恋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就心满意足了。
一旁尾随而至的几人坐在车上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城鸣将查到的资料递过去,“帝都云家二小姐,走丢了十五年,走丢之前名叫云知微,后来被青城一家慕姓人家收留,改了名字叫慕浅。”
赫连殇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资料,从头到尾的翻阅。
“这世界上同名的人多了去了,冥冥之中也是一种缘分也说不定呢。”灵簌看着他劝了句。
就连坐在前面的路野也十分赞同的点头。
小军师都死了半年多了,是他们亲自抬棺送走的,这半年弟兄们都狠难过,可难过又能如何。
天命如此,就算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承受。
“长官,只是同名而已。”城鸣也开口道。
他承认第一眼看到云穆浅的时候,她的神态真的很像小军师,一颦一笑,就连有些举动都像极了。
可她终究不是,没有人能死而复生,哪怕灵者修灵也不过是能够让寿命长一点。
“迟肆。”赫连殇忽然念出这个名字。
一旁坐着的城鸣点头,迟肆这个名字不光只是在南州,就是在北州他们也是略有耳闻。
“迟肆是云翰先生的弟子,两人已经见过双方家长,云家和迟家似乎也是有意联姻的。”
迟家四爷和云家二小姐的事情在整个帝都也不是秘密,云家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听说云翰下葬的时候,迟肆是以孙女婿的礼仪扶棺的,有些事情也就不用别人说了。
赫连殇面色依旧冰冷,看到他的样子,灵簌单手握住他的手掌微微用力。
“你到帝都来不是也有意和迟家结交吗,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束灵处那边,联系迟四爷一同吃顿饭呢。”
路野转过头去,无论什么时候,小夫人总是站在长官这边,替他想好了后面的事情。
她似乎也是真的不会生气,只要能够待在长官的身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为了表示诚意,城鸣,你明天亲自过来邀请。”赫连殇说着补了一句,“告诉迟先生,邀夫人一同出席。”
路野提醒了一句,“他们好像还没办婚礼的呢吧。”
赫连殇只偏头看了他一眼,路野随即闭嘴。
车子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跟在后面的尾巴也都回去报告情况去了。
赫连殇这个人的名号逐渐在北州响起是在三年前,他领导的维安军从北州边境一路打入北州中心地带。
沿途收复的军队逐渐维安军的名声打了出来,他们在北州那片土地上从不滥杀无辜。
每次打下的城池之中都不会再有杀戮,他们知道保护当地百姓,甚至派出一部分的军队的帮助当地人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所以在许多流民心中,赫连殇的名字是响当当的,宛若神一般。
是他将整个北州从战乱暴虐之中拯救出来。
这些资料也不用归拢收集,早在人还没入帝都的时候,迟肆这边就有相应的东西呈现上来。
换做是从前他从来不会管这些闲事,不过现在不同了,他身边多了个在乎的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愿意有任何的闪失。
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可能性都不行。
“不过有一点挺奇怪的,赫连殇刚起事的时候屡战屡败,他的算不上是一个厉害的统帅,让他在北州战场一战成名的,是南方盾战,他以五千人击破了反对军一万五千人,以少胜多。”
一个人的行军风格是日久天长形成的,不可能一夜之间发生倾然变化。
“听说是赫连殇身边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军师,运筹帷幄,十分厉害,每次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都能够算的十分清楚。”
衡礼将查到的资料一一说出来。
迟肆扫了眼对面躺椅上窝着的人,她身上盖了毛绒毯子,身边正面的落地窗外还下着纷纷扬扬的雪。
“你先出去吧。”
衡礼点头,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迟肆的手边。
穆浅靠在躺椅上,看着手里的东西,这是秋月绒给她的,说是江焱给她的。
江焱已经见过慕浅的灵体,他也知道慕浅已经死了,现在的穆浅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慕浅。
他爱的那个女孩子已然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在严济将人带走之后,他似乎也看开了,该交代的话一句都没漏下,心甘情愿的接受束灵处的惩罚。
这是他的罪孽,他心甘情愿的接受惩罚。
所以穆浅也属实想不出来江焱给她的信里,到底能写什么东西。
最后摊开,信上只写了两个字,谢谢。
江焱和慕浅曾经也有过年少相许的日子,那时候的慕浅满心满眼爱的人都是江焱,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让她伤透了心。
可是慕浅依旧爱着他,哪怕被伤成那样,她依旧爱着他,依旧无数次制止了穆浅对江焱动手。
这一点上穆浅不得不承认,宁希和慕浅真的是一条道走到黑。
她随手将那张纸折起来放到了一旁,如今云家的事情已了,她没几天就要启程去夜澜。
在这个节骨眼上赫连殇来了南州,想到这里穆浅不由思索。
北州统一,赫连殇成了特行厅的厅长,而且如今他在北州声名显赫,很得民心。
几乎是他做什么都能够得到无条件地支持。
但愿他到南州来,真的是想促进南北两州地合作,而不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刚这么想着,穆浅侧目就看到窗外正准备下泳池的人,她知道不少人有冬泳的习惯,迟肆的身体素质肯定也是比寻常人要强。
但是现在这时候下水,这人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穆浅裹着身上的小毯子拉开门走了出去,慢悠悠的走到了泳池边上蹲下,她伸手摸了一下泳池内的水。
出乎预料的没有那么冰凉,这泳池有恒温系统,外面下着雪,水的温度也会一直保持。
穆浅就那么蹲在泳池边上看着池内的人游了好几个来回。
“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扭。”穆浅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哼了声。
都到现在了这性格还是不改一改,从前穆浅带着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的心思是在是太难猜。
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不让人知道,还很容易生闷气,最重要的是她每次哄他就要哄好长时间。
就跟炸了毛的小动物一样,你还得一点一点的给他顺毛。
衡礼取了毛巾过来之后看到了泳池边上蹲着的人,他上前劝了句,“小姐要不要先进去,外面太冷了。”
她要是病了,先生又该不高兴了。
“没事,他都不冷我冷什么。”穆浅将毛巾接过来。
衡礼想再劝就没说话了,只能进去安排人给煮了一锅驱寒的红糖姜茶。
这两人还真是一样的倔,他跟着先生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先生这么别扭的样子。
果然啊,男人谈了恋爱就开始不同了。
穆浅蹲的脚有点僵硬的时候,泳池里的人终于舍得起身了。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肌肉不往下,穆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抬手将毛巾递过去,“喏。”
迟肆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起来。”
穆浅十分无奈的开口,“我等的时间有点长,脚有点麻了。”
男人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取了一旁的浴袍穿上之后弯腰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进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让穆浅的脸变得红扑扑的,迟肆将她放下之后看了眼她身上的毯子。
“倒是也不傻,还知道自己裹个毯子。”
穆浅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疯,平白无故跑出去受罪做什么。”
迟肆敲了敲她的脑袋,接过了衡礼送过来的姜茶递给她。
穆浅捧着杯子十分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的认真,“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啊,你不用看上去这么委屈的。”
搞得好像被抛弃了一样,让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迟肆低头看着她,挑眉出声,“我委屈?”
她喝了口温热的将姜茶,有种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的感觉。
“我重生的上一世,就是在赫连殇的身边。”穆浅缓缓开口道。
直到现在,她都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无论是第一世的染牧还是第二世的穆浅,再到现在的云慕浅。
她都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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