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漓的不只是一只迁徙失败的燕子，还有从皇宫中脱身的肖祭。
得知玉衍召见他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他心知肚明，玉衍和椒椒交好，必然已经知晓她和自己的关系，想必对他早就失去了信任，早晚会发作。今日，便是时机。
正如肖祭所料，玉衍一上来便开门见山，但肖祭没想到他问的问题，竟然如此犀利：“你是不是白发剑客？”
肖祭自认为自己易容伪装得极好，白了头削了眉剔了睫毛，甚至瞒过了同他同床共枕的椒椒。万万没有想到终究是没有逃过玉衍的法眼。
也不怪玉衍能想到是他，要怪就怪肖祭太强了，将去疾一伙人打得节节败退而不费吹灰之力，普天之下，有此等卓绝武功的人舍他其谁？武功倒也还算其次，最主要的是对金椒椒舍命保护，寸步不离，除去他，又会是谁？
肖祭见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不再隐瞒，点点头。
在他点头的刹那，双方都心照不宣，十多年的兄弟情，今日付之一炬。
“那你可对得起朕？”玉衍问。
肖祭奉上虎符，跪在地上，“陛下，臣无话可说。”
二人眼中都噙满泪水。
玉衍恼怒，推到了御书房中的屏风，那是肖祭所送的十二美人图。
当初为了坐实玉衍的纨绔风流，肖祭也费了不少心思，出了不少点子，这十二美人图便是杰作。
“无话可说无话可说！朕最恨的就是你对我说这句话。”玉衍歇斯底里。
“陛下，放过她，臣求你。”唯一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一句。
“区区一个女人，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你背叛你我的兄弟之情，君臣之约？”玉衍百思不解。
见肖祭不说话，他苦笑道：“还是说，你另有企图，毕竟，她，有了你的扶持，未尝不可坐拥江山。”
这是一句试探，玉衍心机深沉，他向来心知肚明，有这番怀疑倒也正常，但他不想玩弄心机，只诚恳道了一句：“她不是什么区区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可以坐拥江山的谁谁，只是我的娘子。”
他这句话说得认真而动情，玉衍从未有过。但他只是惊讶，而非感动，因为玉衍自始至终认为，大丈夫不该局限于儿女私情。
先贤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却从未说过，要为某个女人，虚度此生，自毁前程。
“你难道忘了我们的雄图伟业了，舍天下苍生于不顾？”见他态度决绝，玉衍只好用二人曾经的承诺打感情牌。
“椒椒，与天下苍生，并不冲突。”肖祭正色道。www.sxynkj.ċöm
玉衍冷笑，“但她同朕，冲突。”
玉衍说到关键所在，肖祭终究无法反驳，他虽然有两全之法，但他知道那对玉衍来说却是下下之策。
那就是带着椒椒远走高飞，归隐山林，直到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中。
可是风险太大，玉衍等不及，只想直接让这个秘密和椒椒本人立刻进入坟墓中。www.sxynkj.ċöm
“她，朕必杀，你若再敢出手阻拦，休怪朕不客气。”玉衍按压着虎符道。
“陛下，您想杀椒椒，臣自知劝说不了，臣要保护椒椒，同样，任谁也阻拦不了，除非，臣，身死。”肖祭坚定地说道。
玉衍大怒道：“你当真以为朕杀不得你？”
这杀不得三字，有两重含义，第一重，不舍，毕竟二人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兄弟，第二重，不敢，毕竟他部下众多，杀他定会失去人心，再者肖帅的三十万肖家军名义上是天子的兵马，实际上只认统帅，不听君令。
“臣的命，陛下若想取，随时奉上。”肖祭说的是实话，他内心愧对玉衍，于公于私都逃不过良心的谴责，区区一命，何足道也？
“朕不要你的命，要你的忠心！”玉衍声嘶力竭。
肖祭沉痛道：“臣心，矢志不渝，永远忠君。”
“可你，还是要为金椒椒，背离朕？”玉衍悲愤，失望地瘫坐在龙椅上。
肖祭点头。
玉衍心灰意冷，挥挥手，“你退下吧，朕此生，不想再见你。”
肖祭叩谢，面对着玉衍退下，直到离开门口，才敢转身，可是在转身的刹那，玉衍拔剑飞向他的背脊。
“阿祭，你的命，不能留。别怨朕。”他泪如雨下吐出这句话。
但他知道肖祭听不到，正如他听不到背后的长剑呼啸声，若非如此，何人能在十步开外，取得他的性命？
肖祭把耳聋之密辛告诉了玉衍，却万万没想到这会成为玉衍解决他的最佳路径。
鲜血飞溅，肖祭栽倒，他回身看着玉衍，露出释然的微笑，缓缓道：“臣不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玉衍大惊，阿祭，阿祭听到了方才所言？也就是说他也听到了暗剑飞来的声音，是故意不去躲的？！
他想用这一剑，结束他对玉衍的愧疚。还了，不欠，若得大难不死，他护卫椒椒，才没有心理负担。
去疾碰巧返回，见肖祭倒在了地上，拔刀相向，劝说玉衍：“陛下，这一剑不足以致死，臣愿为陛下代劳。”
他嘴上无惧，但不禁手抖，毕竟那是所向披靡的大统领肖祭啊！
原本玉衍已经坚定了绞杀肖祭的心，不然的话后患无穷，可是今日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慨然赴死。
玉衍失魂落魄转过身去，内心怅然若失，看着金碧辉煌的房梁，感受到比冰刀还要刻骨的孤独。
“送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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