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蓝蓝悠然地品茶,一旁的三个账房快速打着算盘,当着她的面商议核算。
“不对,”她看似没有在听,实则字字句句都在琢磨,“倒过去,再来一次。”
三个账房不约而同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照办。每个月最煎熬的时刻莫过于月底了。
宁蓝蓝继续漫不经意地喝茶,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惊恐地说道:“大小姐,京城来人了,想必是质问你为何还不动身去参加姑姥爷的五十大寿。”
宁蓝蓝放下茶杯,眉梢一动,脑海中飘过一个真实且爽快的想法:过寿做什么,庆祝自己离死又近了一步是吗?
“小姐?老太爷请你过去呢,这回是姑老爷的夫人派来的池嬷嬷传话的。听过是在宫里待过的,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丫鬟看不懂宁蓝蓝嘴角划过的笑容,提醒她去前厅迎客。
宁蓝蓝不为所动,“那就让外公应对着吧。我那个爹还有那早该死的嫡母,这么着急让我进京,难不成是对我思之如狂了?哼,惺惺作态,指不定想着怎么将我生吞活剥。”
丫鬟觉得宁蓝蓝这般说对她自己是万分不利的,连忙劝说道:“小姐,您就别犟了,姑老爷好歹是您的父亲,那件事已经过去多年,莫要介怀了。”
“混账!”
宁蓝蓝气得将茶盏挥落,白瓷莲花盏碎在丫鬟的脚边,她恐惧地低下头,懊悔触到了宁蓝蓝的逆鳞。
“他们,害了我母亲,还将我赶出家门,此仇不报,我宁蓝蓝枉为人。”www.sxynkj.ċöm
宁蓝蓝的眼睛被恨意充斥,血红一片,她打发走丫鬟,亲自动手将破碎的茶盏捡起,面上带着苦涩而疯癫的笑容,明知双手被划出了鲜血,却偏不躲过,好像是故意用痛来刺激自己。
宁蓝蓝,你要永远记住血的颜色,让杀人恶魔血债血偿。
看着手上的鲜血,宁蓝蓝想起母亲被嫡母下令毒打十五大板那个大雪飞扬的冬天。
“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被家丁扶了一把,就被污蔑为通奸,就被家法处置,就被草菅人命?”
宁蓝蓝咬牙切齿对着碎片问道。
明明,明明是我娘先过门的,凭什么就要给那个女人让道做妾?就因为她爹是户部尚书,就因为她工于心计,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是爱你娘的,可是……”宁蓝蓝父亲龌龊的话再次回荡在她的脑海。
可是什么,可是你想做京城首富,所以就贬妻为妾?卑鄙!
“蓝蓝,你嫡母只是按家法处置,并非想要要你娘的命,你不要较劲。”又一句下流的话回荡在宁蓝蓝的脑海。
可笑至极!谁人不知娘亲自诞下我便体弱多病,十五大板与她,同赐三尺白绫又有何区别?
宁蓝蓝清晰地记得,当日娘亲被打得奄奄一息,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蓝蓝,蓝蓝还未进食,可有人,照顾她?
幸亏那日她早早下学,若是回来得晚了,兴许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可即便是如此,嫡母那个毒妇还是命人将她拉走锁在闺房中,即便是生离死别,她也要剥夺母女二人最后的回忆。
宁蓝蓝看这掌心的疤痕,只觉恨意又深了一层,当年,九岁的她拼命地拍着门,手掌被划破,流下大串的血珠,没有一个人怜悯她为她开门,她只能困在屋中,被动地等待娘亲身死的噩耗。
她被放出来的时候,娘亲已经入了棺材,地上残留着满地的鲜血。鲜血融化了白雪,而白雪冰封了宁蓝蓝的心,那个冬天,她不仅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父亲……明明,明明所有人都看得透透彻彻,就是嫡母容不下娘亲,可是那个男人偏偏装聋作哑,偏偏息事宁人,可恶可恨可悲。
既然连父亲都没办法伸张正义,只好小小年纪的她自己来,蓝蓝没有嚎啕大哭,安静地披麻戴孝,本分地对嫡母唯命是从,就是为了等待接近她的机会,一跃而起,活生生咬掉了那个毒妇的一只耳朵。
鲜血淋漓,撕心裂肺,她狠狠地将嫡母当时的面孔记在了心里,很好,就是这样,她喜欢看那副痛苦而又惊恐的嘴脸,那是恶女人应得的报应。
可是对宁蓝蓝而言,一只耳朵,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她要她的命,一命偿一命!
她咬掉嫡母的耳朵,自认为为母报仇,师出有名,天经地义,可是代价就是她被父亲无情地逐出了家门,遣回了外公家。
因为那个无用无耻的爹心里只有他的荣华富贵,哪怕骨肉分离,也宁可低眉事权贵。
原以为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是娘亲,没想到竟然是父亲,因为他的灵魂早已经没了,只是一只胯下的狗。
宁蓝蓝擦擦手上的血迹,拔下头上的蓝莲珠花,自言自语道:“娘亲,我一定会挣到更多钱,嫁给更权贵的男人,到时候一定风风光光,为你报仇雪恨。”
园中传来了脚步声,很明显不止一个人,其中一个是外公的,还有一个宁蓝蓝把握不准,但可以猜测应该是那个不请自来的狗腿子池嬷嬷,她赶紧擦干眼泪,露出怡人的笑容,在外公敲门前将门打开,化被动为主动。壹趣妏敩
池嬷嬷半句废话没讲,直奔主题:“大小姐,夫人不计前嫌,特批您进京给老爷过寿,这可是个重归家族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您这推三阻四,外人看来这就叫不识抬举了?”
一个下人,在我面前玩什么狗仗人势?
宁蓝蓝抱住外祖父的胳膊,皮笑肉不笑道:“嫡母素来教导百善孝为先,难不成我多陪几日外祖父,也惹得嫡母不快了?至于父亲,经商也一直讲究是善始善终,我这手头还有一处紧要的生意,总不能无疾而终吧,到时候别人笑话的可就不是我,而是我那首富父亲,教女无方。”
池嬷嬷一听这笑里藏刀的话,当场耍脸子,半分颜面也没留:“你这些蝇头小利也可与老爷的相比?纵是我宁家手指缝中漏出个零星,也能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这些托词,不必在老身面前耍,丑话撂下了,若是恭请不成,我也只好动粗了,夫人说了,需要的时候,可代她行管教之事。”
池嬷嬷嚣张至此,宁老太爷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一个下人在自己的府上叫嚣也充耳不闻,让宁蓝蓝心痛厌恶:当年,他得知女儿枉死,也是这般胆怯懦弱,只求息事宁人。
男人,都是软骨头。
宁蓝蓝冷笑坐下来喝茶:“你的话,蓝蓝听下了,何时动身,我自有定夺,作为我宁家的下人,平日狐假虎威我管不着,但是今日在我府上,最好收敛一二,毕竟,这里不是京城。”
宁蓝蓝这点底气还是有的,古莲镇是她的地盘,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在这儿撒野。
池嬷嬷没有作声,拂袖而去。
宁蓝蓝一直笑脸相送,带她离开之后,她彻底变脸,扭头对丫鬟说道:“那个孙老板,稍后你以我的名义约他。”
丫鬟很是吃惊:“小姐,你不是说这个生意弄不好会是个火坑,不打算截胡吗?”
“弄得好,可能是个龙门。”宁蓝蓝看着地上的碎片说道,如果连小小的金椒椒她都玩不过,怎么同京城那个毒妇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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