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椒的目光顷刻暗淡,犹豫片刻,问道:“你怕吗?”
“我不怕,也不信。”银两摇头。
“其实,是真的,我误食过。”
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涌上椒椒的心头:“7岁那年,裤头陵被人纵火,半座山被烧光,包括我们住的山洞,要不是一场及时雨,现在的裤头陵可能还是一座荒山。我们飞奔逃命,快到山脚时摔伤了腿,被困在了原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精疲力竭,饥肠辘辘,因为力气大,我饿得更要命,爹不忍我被饿死,偷偷地剜了自己胳膊上的肉……”
说到这儿,椒椒哽咽,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古莲镇好心的村民来救援,刚好看到我狼吞虎咽那一幕,便再也说不清了。传着传着就变成我力气大,是吃人肉吃来的,还是我父亲的肉。我恨我自己,别的孩子三岁开窍,可我七岁心智还未打开,只知道饿,浑浑噩噩地咽下父亲的……”
银两动容,悄声说道:“岳父大人是在用生命爱你,日后,我来。”
椒椒并没有因银两这句动情的表白从悲伤中走出,她厌恶地看向自己宽阔的大脚:“都是这一身蛮力惹的!”
她最反感的就是自己的大力,可是话说回来,若非如此,十岁丧父,她一个孤身女子,可能活不到现在。
“椒椒,不怨你的。”银两蹭着椒椒的脸蛋,轻轻擦拭她的泪水。“椒椒可否将我放下?”他想要抱她入怀,让椒椒哭个痛快。
“不想让你看我哭,你不下来,我也省的擦眼泪。”椒椒继续往前走。
银两尊重椒椒的选择,见她情绪仍然地低落,懊悔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赶紧想方设法疏导:“椒椒,你可知我们光朝的开国皇帝,也就是先帝,他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可以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能。所以力气大,本是优点,不要因为别人的非议而自我怀疑。”
银两温柔平静的声音就像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进椒椒的身体里。
她顿时感到非常踏实平定,这单调的世间恍惚间好像平添了不少趣味,不由得将步子放缓,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中,静静地感受着以前不曾瞩目过的繁华。
银两伏在椒椒的背上看着过往的人群,三番五次申请下来,却被椒椒痛斥,只好乖乖呆着。快走到集市出口时,银两的视线被卖首饰的货郎吸引,让椒椒放他下去,椒椒以为他又在哄骗自己,就是不听。
“不是,椒椒,这回是真的。”银两有点焦急,“我还想买一个东西,非买不可的。就在那儿!”银两指着一个方向。
没想到狼来了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椒椒无奈,掉头往货郎的摊子走去。原本在出口处等了半天的斗篷男刚想感叹终于等到,不曾想没跟俩步,他俩又折了回去。斗篷男只好待在原地,继续干站,忍不住吐槽:“这俩人逛街逛上瘾了,什么家庭啊,要买这么多东西!”
椒椒在货郎摊面前停下,轻轻地将银两放下。坐在马扎上的货郎认识椒椒,知道她从来不买珠宝首饰,假装没注意到他们,侧着身子对着路上的行人,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叫嚷着“瞧一瞧看一看,卖货小郎君,天下第一俊!”。
“小郎君,站起来,马扎给我我相公坐。”椒椒发话。
自称第一俊的小郎君将马扎腾出:“您坐您坐。”放眼整个古莲镇,就没人敢对金椒椒叫板,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不丢人。
“多谢。”银两给小郎君行礼,却没有落座,而是安顿椒椒坐下。“椒椒,买个簪子,可好?”
“不好!”椒椒回绝,想想还是决定留有余地,“但是你想看,也可以看看。”
椒椒四仰八叉地坐着,活脱脱一个莽汉,分毫没有姑娘家的分寸,很快又换了个姿势,剌开腿低头数着大小包裹。小郎君不认同地摇摇头,路过的姑娘也用团扇遮掩着脸,窃窃私语。银两却觉得椒椒率性自在的爽快模样,不知比旁人高强多少倍,宠溺地看着她,而后才移目货架上的首饰。
他的目光在蝶恋花玉玉步摇,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洒金流苏螺钿璎珞,点翠蝶形钗中摇摆不定。
椒椒用余光偷窥,不禁嘴角上扬,真是被他的侧颜迷得神魂颠倒,可看到他的手抬起来,大感不妙!猛地站起来,大声嚷道:
“看归看不许买,买了我也不戴。”
说着椒椒已经走上前将银两即将落定的手摘下来。
“都不好看,不喜欢!”椒椒口是心非,其实每一个都很中意。
小郎君赶紧斡旋:“姑娘,你就成全一下你相公的美意吧!公子,我见你方才一直在看这四个,要不都拿走,我给你走个自杀价?”
“不甚满意,做工略显粗糙,用材也很劣质,至于设计,可能稍稍过时了。”银两总结出了这三点,“对了,老板,本地盛产珍珠,怎么不见珠花?”
椒椒松了一口气,好歹省了一大笔钱,可是却又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见小郎君还在咀嚼他方才的评价,椒椒作答:“傻瓜,就是盛产才不稀罕啊。”
“那为何当铺老板会送你珍珠项链?”银两问。
好啊,藏得可以嘛,方才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一直惦记着这事呢,吃醋也该吃得明显一点啊,都把我等着急了。椒椒喜不自胜。
“因为,就算不值钱,我也还是喜欢珍珠,既投我所好又能少花钱何乐不为,他可精明着呢。”
“原来椒椒喜欢珍珠,银两记住了。”
小郎君没空看小俩口你侬我侬,钻到货架底下,打开暗盒,拿出压箱底的宝贝。
“既然这些不入你的眼,我得亮亮真家伙了!”www.sxynkj.ċöm
小郎君托起檀木盒子。盒子精雕细琢玲珑小巧,衬托出里面东西的神秘华贵。
一只翡翠红珊瑚华胜静卧在白色的绸布里,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确实上乘。
“杂花生而成疏,依步摇而相逼。”银两无意吟出一句诗,轻轻将华胜拿起,贴在椒椒额前比验,目光流转,一笑粲然。壹趣妏敩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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