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喜乐宫门外的两盏灯笼还亮着光,被清晨的微风吹得倾斜摇晃,仿佛是在摇碎这深宫之人的美梦。
两名宫人将灯笼摘下。
莲藕站在一旁,惆怅地看着熄灭的灯笼,她眼中的光,也不复存在。
“天亮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便回到宫里,站在紫薇树下沉思着什么,不多会儿功夫,身上已经落满了一身的花絮,她也懒得掸开,欠身坐在长廊尽头发着呆。
“小藕,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椒椒还没有梳洗打扮,穿着亵衣便出来蹦跶,为了赶早上的新鲜空气。
莲藕本来愁眉紧锁,但偏过头去看椒椒的刹那,已经切换好了表情,又是一副无忧无虑的神色。
“姐姐,莲藕有些想师父了。”
椒椒知道莲藕是想回家了,可是杜衡将人送来的时候可是特别关照了:等我来接。
“小藕,你师父有事要忙,要不你过几日再走?”
“不要,小藕现在就想回家呢。”
“可是,肚子很疼——”
“求求姐姐了,好不好嘛!”
莲藕抱住椒椒的大腿撒娇,苦苦哀求起来,椒椒没办法,只好派人送她回去。
而她假扮侍卫混在人群中想要偷摸出宫,却被王女神一眼识破,只能乖乖地待在喜乐宫,等待两天后的册封大典。
莲藕回来,杜衡很是诧异,也顾不上自己的蓬头垢面,一下就将她抱住。
“这几日有没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你?”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问候。
莲藕嘻嘻摇头,“不曾有,就是非常想师父呢。”
杜衡的脸红了,低声说道:“师父也很想小藕。”
莲藕看向屋内的一片狼藉,便知杜衡正在为治疗肖祭的事焦头烂额。
“师父,你别送我走了,小藕可以同你一起帮忙给姐夫治伤的。”
杜衡面色尴尬,他想说:呃,你还是先把药草认识齐全再说吧。
地上有一只被弄断手脚的小羊,莲藕蹲下身子抚摸着它。
“这只小羊真是可怜,莲藕可以试试的。”
杜衡赶紧将莲藕扶起来,“别闹啊,去吃点好吃的,这些事,无需你操心。”
“师父你不相信我,莲藕真的可以!”www.sxynkj.ċöm
可以什么,这羊本来就可怜,你瞎胡闹,非得让它送命不可。
杜衡眼珠子一转,哄道:“老方说新找了个厨子,你去尝尝他的手艺是否过得去,听话啊。”
“哼,师父瞧不起人!”
莲藕气得将地上的羊抱起来,赌气地离开了,杜衡本想要追上去,但担心将乖徒儿弄生气,也就没有管她。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三夜未眠的杜衡打起了瞌睡,却被一些奇怪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惊呆了,门口颤颤巍巍立着一只小羊。
莲藕手掐在小羊的背上,支撑着这个小可怜站立安稳。
“师父,小藕没有说大话吧?”
杜衡立马将小羊抱过来查看,确实是被莲藕接好了筋脉。
原本是高兴的事,可是杜衡却心惊胆战。
除了匪夷所思,更多是恐惧,他怕,怕莲藕的记忆恢复了。
杜衡慌慌张张去查看柜子里的药,却发现完好无损,他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从莲藕的嘴里却迟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师父,你怎么变得这么碎嘴啊?小藕做了一件这么了不起的事,也不见你夸我,而是皱巴着眉头,是不是厌烦小藕了?”
“不是,小藕,师父是担心……”
杜衡有些吞吞吐吐。
“担心什么哩?”莲藕的眼珠子还是那么明亮清澈,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
“有呀,宫里有好多人的。我和姐姐出入总有很多人跟着,烦死了。”
莲藕为了转移话题,叽里呱啦地细说在喜乐宫的所见所闻,原本是捧腹大笑,可是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
“师父定然是嫌弃莲藕碍事,把莲藕撇给姐姐。”
“胡说,师父怎么会嫌弃小藕呢,师父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将小藕送到别处了。”www.sxynkj.ċöm
杜衡很是愧疚,心想难怪莲藕伤心,这么多年,她何曾离开过自己一日呢?可是他看到莲藕总是会想起当日给大师兄接筋失败的画面,更没办法专心捡回这门手艺了。
莲藕扑进杜衡的怀里,哭得更凶,满院子都回荡着她哭哭啼啼的声响。
杜衡心想真是小孩心性,宠溺地摸着她的头,温声细语地安慰:“好啦,不委屈了,等会师父带着你同阿吧出去吃好吃的。”
莲藕依然是一个劲地哭。她只不过是用嚎啕的哭声掩盖内心的伤痛,那些卷土而来的回忆挥之不去,但她更心痛的是这么多年来,杜衡是怎么度过的,他一个人默默承担着一切,却从来没有怨言。
他夹在她和方柔荑之间,是何等的痛苦为难。
师兄,相公。
莲藕默默地在心里呼唤,脸枕在杜衡旷阔地肩膀上。泪如雨下。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不管是过去的旧事,还是未来的动荡,都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如果向方柔荑报仇,痛苦的是杜衡,莲藕决定一辈子装下去,就当自己不曾恢复记忆。为了杜衡,她要做一辈子无忧无虑不谙人事的小莲藕。
“小藕,不哭了好不好,这回是师父错了,师父向你道歉,你就原谅师父一回可好?”杜衡轻轻拍着她的背,商量道。
莲藕抹掉眼泪,点点头,依然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师父,那你以后同别人成亲了,是不是就会和莲藕分开?”
杜衡不假思索,斩钉截铁:“不会,师父不会同任何人成亲,也不会同小藕分开。”
“那你同小藕成亲不就行了吗?”
杜衡一愣,而后苦笑,心想真是童言无忌,捏着莲藕的脸蛋无奈地摇摇头。
“你都不知道成亲是什么。好了,咱们去吃好吃的。”
杜衡拉着莲藕出门,可莲藕却猛然甩开了杜衡的手。
“师父,莲藕喜欢你,你喜不喜欢莲藕?”
杜衡怔在门口,手足无措,他不知莲藕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恐慌。
莲藕粲然一笑,“椒椒姐姐挂念肖祭姐夫,若离惦记大殿下,她们说这便是喜欢,那若离想师父,是不是也意味着莲藕喜欢师父呢?”
杜衡瞬间害臊起来,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良久,才把手放在莲藕的额前,试了试,没有发烧,这才松了一口气。
“吃,吃,吃好吃的去。”
他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秒变阿吧。
莲藕心想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不再扯这个话题,但是她现在无心吃什么东西,只想赶紧前往统领府去给肖祭治伤,但她知道她一直不是有干正事观念的人,一旦正经起来会让杜衡起疑。
“好耶,去吃好吃的喽!”
她一蹦一跳地跑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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