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天色已然大亮,
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领着十来人,打破了战场僵持的局面,
双方都以为是对方的援兵,直到看到那伙子人迎面砍杀数名贼军后,
墙上的禁军方才松了一口气,若真是叛贼之中有这般猛将,或许将直接击碎他们的坚守的决心。
当然对目前禁军的防御能力来说,已到强弩之末,见这伙人没有敌意,也就任由岳震领着一行人冲到庵门,
见山下的贼军尚未休整好,禁军也放开了拒马桩,将他们迎了进去。
众人还未落定,只见一道寒光袭来,随后便是一声怒喝,
“赵过!纳命来。”邵世雄咬牙切齿提着一把刀便冲向惊魂未定的赵过。
邵世雄未有任何预兆的发怒,众人皆难反应过来。
赵过虽然本能上知晓有人要来砍自己,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虽然已经彻底知晓危险将至,但是手脚不听从脑海的指令,还是呆立原地,无法做出任何躲避动作。
他甚至都感觉到刀锋的寒意,身上渗出一阵冷汗,浑身上下能动就只有控制眼皮,赵过心中一阵哀鸣,随即闭着眼睛。引颈待戮。
铮,铮!两声尖锐金属碰撞声回响起。
赵过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脑袋还在身上后,浑身便如泄力般瘫软倒在地上。
只见岳震侧身腾挪,一柄普通阔刀只是横兀着抬起,便将砍向赵过脖子那柄军中制式朴刀振飞。
“你是何人!?”邵世雄虽然被武器被振落,但眼中的杀意更盛!
“见过邵指挥使,吾乃提举皇城司岳震!”
岳震将皇城司令牌伸出,周围已经那些禁军已经瞄准着岳震的神臂弓都已放下,
皇城司提举虽是正六品武官,比邵世雄侍卫马军副指挥使官阶低了一级,但大宋的皇城司位卑权重,乃是天子近臣,谁都不敢招惹这些凶神,
邵世雄听到皇城司的名头,也收敛了脸上的杀气,毕竟此人他也是听说过其名号的,人称“活阎罗”,况且若论个人武力,他也清楚完全不是岳震的对手。
“岳提举,此人乃是叛贼内应,当明正典刑,以慰牺牲的儿郎。”邵世雄恶狠狠的看向赵过,
“邵指挥使何出此言,可有实证?”岳震也不做反驳,只将赵过护在自己高大的身后。
“岳提举有所不知,本将奉命护送魏王殿下,此人本是魏王属官,诓骗魏王与本将外出寻医,实则出外勾结叛军,泄露魏王殿下行踪,此人出庵刚一个时辰,便有一匹马挂着这两具头颅而来,岳提举且看这两名禁军的头颅,乃是本将派去护送此人的禁军!”
邵世雄提着两个还在滴血的头颅,在岳震,赵过等人面前。
赵过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了,正准备反驳,
而此时,视觉再次受到两个血淋漓的头颅的冲击,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喉咙便已经克制不住强烈呕吐感,趴在地上顺势便哐哐直吐。
“带我去见魏王,自有分辨。”赵过终于缓出一口气,知道自己空口无凭,在两颗人头面前,也没有更好的理由去反驳了。
岳震一时对两人言语都难分辨,但其本能便是维护此时名义上的下属,
“邵指挥使,且先不说此人忠奸,魏王殿下在何处,还请邵指挥使引路。”
“魏王殿下无虞,在后堂歇息,请岳提举宽心,吾这便引路。”邵世雄无论从心理,还是武力都被岳震所震慑,不敢在岳震面前造次,
岳震领着赵过,跟随邵世雄穿过正殿,来至后堂。
“卑职提举皇城司岳震拜见魏王殿下,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岳震清亮一嗓,便恭谨半跪在木门外,这一跪引得一旁的邵世雄赶忙跟着下跪。
“东卿,可是你来了?”门后飘出一声气息不稳的声音,随后就是木门嘎吱作响,
当先出来的人,不是魏王,而是张敌万,这位黑脸汉子探出身子张望后,确认安全后方才彻底拉开木门,将魏王赵恺搀扶出。
“改之,你怎会在此?”魏王赵恺看到嘴边还挂着污渍的赵过问道。
“殿下,臣来救驾。殿下,可是有恙?”赵过抹了一把嘴,赶忙回应魏王。
“孤无妨,只是偶感风邪..........军医已为孤诊治,服了几剂汤药,只是日渐虚力发热,瘙痒渐生。”魏王赵恺很明显体虚无力,一句话都要分两次才能说完。
“殿下,臣曾对医术有些涉猎,可让臣看看你的皮肤,”赵过本能感觉魏王不是普通伤风感冒。
魏王赵恺一眼便看明白了,此时在外几人所为何事,
“诸位,赵过乃受本王之命出庵,若是他勾结叛军,便是孤也勾结叛军!无论如何,此地有劳东卿与邵马帅同心护卫,还请诸位放下旧怨,待朝廷援军前来,孤亲自为诸位向官家请功!”
“是,殿下!赵勾押应有计策,应对叛军。且臣已传信皇城司,只需撑到午时,便可解围。”岳震对于这般处置当然乐见,当先回应道。
根据他的阅历,赵过没有理由再与自己身闯险境,更不可能与赖文政叛军有关联,但是作为皇城司,他也不能没有证据就为赵过辩护。
邵世雄见魏王一力担保,也只能微带忿恨的语气对魏王称诺,答应。
“殿下,臣先为你看看.....”赵过已经从魏王单薄衫衣露出的肌肤,已经基本判断魏王应该不是发烧,而是致死率极高的天花,不过此时状况尚算轻症,
“不妨事,孤虽是乏力,但神志尚清醒,无须担忧。还是先说下退敌之策。”魏王赵恺摆了下手,
“殿下,臣以人头担保必能退敌,还请殿下容臣冒犯,殿下应与王妃分置两室,且带几名内侍悉心侍奉,臣不敢妄下断言,但殿下安危身系万千,臣不敢懈怠。”赵过知道天花的极高传染性,其实在宋代天花并不陌生,但是他不是专业的医师,只能如此谏言。
魏王此时也意识到赵过所说的深意,他是地方主政官员,治下百姓民生也极为了解,对于天花疫症记载也是知晓的,其症爆发之时,往往一县之境赤地千里,难觅人迹。
“既如此,一切便依改之所言,诸位还请勠力同心,小王在此拜谢。”赵恺说完便有意识捂住口鼻,往西厢房而去,
而张敌万亦步亦趋跟随着,赵过本来想出言阻止,但想到魏王还是要人照顾的,“张都头,请带上面巾围住口鼻,嘱托侍从们对魏王殿下的衣物需格外注意,且要多烧制沸水煮沸衣物。”
“俺知道了,俺定会护卫魏王殿下周全!”张敌万昂首回应道。
“诸位,既然魏王已有明旨,在下便请邵指挥使将庵中炉鼎内所有硝石,硫磺,收集于院中,切忌烟火。”
赵过说完,见邵世雄不为所动,便又心中略一思量,神情高深般,说道,
“在下要制天雷,以御贼人!此天雷乃是我求学龙虎山时,一游方道士所授,谓之道君真雷!还请邵指挥使,协助我以证道法!”赵过知道道教是得到宋代皇家官方的认证,因为皇帝的推崇,使得道教在民间有了极大的普及度,自然对到道教之中神鬼之事,也是深信不疑。
“你可知妄借真君法术,必受反噬!你自去命人收集罢了,哼,本将自幼供奉三清,自有庇护。”原来邵世雄这厮对道教法术笃信不疑,赵过还以为诓不住他。
“岳提举,还请张伯将驴车上剩下的白砂糖,木炭,也一并收集。”赵过说完便拱手行礼,
“赵勾押,吾自是信你的,可是此时危在旦夕,莫要迟疑,”岳震其实也未抱有太大希望,说完便请邵世雄一并去院墙巡视防卫。
赵过也知道岳震对自己不会干扰,交待完这些,他踌躇满志,终于能像别的小说,点开金手指了。
当即便着手令人清腾开,对于黑火药的配比,初中化学课本曾经也学过,而黑火药配比二分之一的白糖,便可制成威力震天的高爆火药。
待到所有材料收集归类,赵过心头一沉,发现还是太过乐观了,收集而来硝石,硫磺不知是何时放置,是否失了性能。
他本来信心满怀,如今也不知能否成功制成,心中惴惴不安,毕竟拿自己人头担保了,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
“硝石,硫磺各有多少斤,成色如何?”赵过忙问道一旁帮忙的张宗益,
“赵兄,硝石约有百十斤,硫磺有六十斤,成色一般,许是一些乡野游道在此炼制,瞧炉鼎使用痕迹,也未放置多年,略作清理,八成尚能用。”张宗益走南闯北多年,自然对这些不陌生。
赵过听到张宗益的回应,心中略有安定,问道,“那白砂糖,木炭,各有多少?”
“白砂糖有六十来斤,银骨木炭有五十斤。”张宗益说道。
赵过见一应俱全,在场数人都盯着他,等他传授道家雷法,他心中略作沉思,在未来这个配比不算机密,但是在如今的大宋,若是将高爆黑火药的制作方法流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少波澜,非同小可!
“若是不惧怕真法反噬,可留置于此观法!”赵过只得故技重施,
众人听闻后,当场惶恐便作鸟兽散,唯恐受到赵过所说的法术反噬。“莫要偷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赵过又补充道,
然而张宗益却未离开,赵过有些惊异问道,“张兄,可是不惧?”
“哈哈,在下非是不虔信三清道君,但赵兄若要拿诳那些军中无知莽夫言语来与我,就不必了,在下曾读过《武经总要》关于火器的记载,且靖康年间,李纲李相公便用一种“霹雳炮”守卫东京,甚至还击退数次金人,只是如今承平已久,朝廷未有重视,众人便不知赵兄所制是火器。”
张宗益是官宦子弟读书涉猎广泛,且其父也常年在军中,赵过做的这些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物便是火器,但此等火器威力震天,若是流散出去,也不知是福是祸,还请张兄考虑清楚,再决定是否留下,若是留下,便要与我共担风险了!”
“赵兄,这时哪里话,在下一见你,便觉你极为亲近,知你不是凡夫俗子,若是不弃,可愿与在下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同生共死,荣辱与共!若是赵兄不信,在下可立下誓言,由三清祖师见证!”
赵过见这位如此恳切,这个时代拿宗教信仰来做盟誓,真实性便不如怀疑,
就好比赵过在前世,听说一场案例,福建渔民债务纠纷,闹上法庭,但讨债方没有任何实际凭据,法庭一时无奈,当事法官便让欠债方向妈祖娘娘立誓未曾欠其债务,结果欠债方自然不敢立誓,当场便还清债务。
“好,咱们便指天结拜,我赵过于张宗益自今结为异性兄弟,我为弟,张宗益为兄,荣辱与共!”赵过思虑清楚后,当场便答应了。
“三清祖师在上,我张宗益愿与赵过结为异性兄弟,我为兄,赵过为弟,同生共死,,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若违此誓,三尺神明,降下天劫,永世不能超脱!”张宗益也依言发下誓言。
赵过见其发下如此重誓,不禁被其感动到,“如今,咱们便是天地可鉴的兄弟!”,而后便又说道,m.sxynkj.ċöm
“张兄,且取十斤硫磺,十五斤木炭,硝石七十五斤,切忌要称匀妥当,不可误差。再将五十斤白砂糖小心均匀混合。”
“赵兄且放心,为兄经商贩茶多年,手上把握斤两与秤杆差之仅在毫厘。”张宗益满怀信心开始着手分配。
本来赵过还为如何称量担忧,没想到结拜兄弟是个能人,他便将驴车上仅存的坛坛罐罐抱下来,虽然早用稻草裹实,但是未有料到冲杀过程太过颠簸,拉车的驴子现在都一瘸一拐的。
一刻钟后,张宗益便将硝石,硫磺,木炭配置完好,随后赵过便将已经清理干净的陶罐搬来四五个,
“张兄,再遣人取些箭头,尽可能多!”
赵过准备做五个以陶罐为密封载体放置箭头的高爆炸雷,张宗益的执行力也是相当的好,又是一刻钟时间,便将这些预备完好,
“这些禁军弓箭储备当真是多,若是咱们不做这些,似乎也能守到午时。”张宗益说道。
“无妨,张兄,且先摸下地上插着的这柄刀,再做下一步。”赵过此时担心静电引发的可能,对张宗益说的也未做理会。
张宗益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将那些配置的火药均匀缓慢分置在这些陶罐内,并将箭头混入其中,还请格外小心,若是大意,咱们兄弟今日便要同生共死了。”赵过看出来自己的动手能力不如张宗益,只得一旁当做“军师”
赵过见已然处置妥当,未生意外,便将自己一旁早已戳制好的数尺长棉线,浸透灯油,便亲自把引线放置好,便将本是密封砂糖韧性极佳的布裹紧陶罐,留出引线。
张宗益看到此时已经彻底明白,略作思考,当即便拿起一旁的铲子,搅拌和泥,
“赵兄,再用黄泥在覆上,便是极佳!”
“正是,张兄所言正是,”赵过与这位刚认得大哥相视一笑,
数刻钟后,这个可能改变历史的“道君天雷”终于抢在此时山下又传来一浪浪的喊杀声传来之前制作好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宋之光荣革命更新,第八章 道君天雷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