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暗,今夜的天空只有几颗夜星闪烁,密云遮蔽住月光,看起来一切都是平静的。
虽是无月光,但灯笼都已挂起,照的灯火通明,农庄里却并没有像往常印象中庆功宴,也没有摆放菜肴和酒水,供这百人禁军的桌椅上空空荡荡。
已经有数十人齐聚正屋的前院了,此时看到这番场景不禁有些骚动。
“儿郎们,稍安勿躁。”邵世雄手下的禁军不禁有些哗然,只得出声安抚,
虽然这些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倒是不担心会发生哗变,只是作为主官不得不出面,
毕竟这些兵是三衙禁军中的龙卫军,乃是上三军,“日给百钱、米二升有半,”从待遇来说,在宋军也是上游,但是这些钱粮如果要供给全家,也就只能说达到温饱水平,
所以邵世雄为了笼络人心,平日对他们这批亲兵极为优渥,不仅不会克扣军饷,还会额外拿出赏银给亲兵,
因为宋朝军队都是募兵制的,也就是职业军人,不从事生产的,拿着军俸和米粮,以至于南宋朝廷会拿出大笔财政收入来供养,这也是宋朝为人诟病的三冗之一,而这些费用最直接的承担者是天下老百姓,
曾经北宋王安石变法也是为了解决冗兵,冗官,冗费,但是最终还是北方的女真人“间接”将东京的宋朝中央政府一锅烩了,同时打残了宋朝北方军队,而如今南宋站稳了几十年后,更甚于靖康前。
“邵指挥使,这是何意,俺们无非就想讨碗酒喝,”说话这人便是那位林老三。
“你他良的林老三,老子什么时候短过你的,莫不是要让人看俺老邵的笑话!”邵世雄也是知晓这些兵油子的脾性,
“俺不是这个意思,邵指挥使,”林老三虽是服软了,但是依旧抵御不了“元勋堂”的念想。
“你这老小子,改不了猴急的性子,拿的那点俸禄都丢给窑子了,老子本欲将府中的小翠赏给你.......”
“邵指挥使,俺老林你是知道,对你忠心耿耿,那日古庵,俺可是顶在最前面,”林老三听到能娶到媳妇,眼睛都直了,一改刚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林老三又是一脸谄媚的说,“邵指挥使,俺老三认你做义父,就把小翠赏给俺吧,俺会好好孝顺你的。”
“去你良的,你比老子还大一岁,这事且等朝廷,枢密院的赏赐下来了,老子自有主张的,”邵世雄没好气的看着这位老光棍。
正当这些禁军气氛被林老三这般打诨,也没有刚开始的焦躁。
“菜来了!”这一声喊话,又再次将众人的调动起来了,
只见在张宗益的指挥下,先是端上八果垒、香橼、真柑、石榴、枨子、鹅梨、乳梨、楂、花木瓜等,
然后见永嘉郡主等人出来了,张宗益便借机说道,
“诸位久等了,所谓好菜不怕晚,俺老张的出身就不说,今日这顿宴席,保证没有一种重复的菜式,这当先的便是“绣花高一行”,其后还有雕花蜜饯,脯腊,再便是元勋堂足有八十坛,且不论寻常烧羊羹,鸡鸭鱼肉,还有南炒鳝、水母脍、鹌子羹、鱼脍、三脆羹、、炸肚,若不是今日确是仓促了,定不至于此,诸位还请见谅。”
“张衙内,本将也是知道你父乃是张子盖张太尉,也知道你与循王张俊有亲,但是俺们这些弟兄,有些寻常酒肉便足矣,这些物什他们也吃不惯,再说了俺老邵也不是有万贯家财,莫要太铺张了。”邵世雄看到这架势,不禁有些肉疼。
“好教邵指挥使,今日乃是魏王殿下赏的,也是借此以谢禁军兄弟们的浴血厮杀,忠心大宋。”张宗益自然会将这些面子活都给做得妥妥当当。
“臣拜谢魏王殿下,殿下自有天上的神佛护佑,俺们这是托了殿下的福,才逢凶化吉。”邵世雄此时对魏王的如此谦恭,让人完全看不出这是那日带兵闯王府的侍卫马军指挥使。
而此时内堂的也传出魏王的声音,“邵马帅,孤也是知晓禁军一路忠心护卫,今日备下酒席,便是慰劳禁军上下拼死力战,只是孤此时不便出席,请诸位今日且痛饮。”
“谢殿下恩典。”
随后伴随在场百名禁军齐声拜谢,后续的菜肴便陆续端上来,当然一坛坛“元勋堂”也被搬上来,溢出来的酒香直接将现场的气氛推到极点。
赵过,张宗益,邵世雄,岳震,张敌万等人相聚一桌,而永嘉郡主则是眼神幽怨的瞪了赵过一眼,便入了内堂,与魏王,杨瑛以及王妃等家眷同坐。
“岳提举,怎不见张伯,”赵过见众人基本都到场了,不见张伯出场便相询。
“张伯领着皇城司巡夜,不妨事。”岳震说道。
“敢问那些俘虏,岳提举打算如何处置。”赵过是想尽量保全这些俘虏,
“赵勾押,此事非是我等能处置的,朝堂的相公,刑部,大理寺自有定论,不过他们所犯谋逆,便是最优容的处置也就是流放充军,”岳震沉声说道,
“小赵官人,今日有这好酒,且先不论此事,莫要枉费了殿下的赏赐。”邵世雄此时也插话道。
“赵兄,今日有酒当今朝醉,且举杯共饮。”张宗益打断了赵过还欲接话,直接给他斟满一碗酒,
“且饮。”随后便是岳震,邵世雄相继举杯,
赵过也无奈,他前世虽是个学霸,但作为来自内蒙的男人,二锅头,老白干之类一斤打底,在寝室中,其他几位南方的同学都被他喝趴过,
他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个酒痴,他也毫不推脱,面前的酒碗是阔口浅底的,约有三两左右,于是,他当先便满干了一杯,
赵过喝了这一碗“元勋堂”,才发现这宋朝的酒并不是后世那种高度白酒,味道类似黄酒的度数,只觉得喝着有点甜口感不辣,既来之,则安之,绷了这几日的神经,也就借此放松下。
“岳提举,在下敬一杯,”赵过此时也彻底放开了,
“且慢,赵勾押,你是文资,何不作诗一首,以作祝酒词,便以流字为韵如何,”岳震此时已经痛饮了三大碗,来了兴致,
“是啊,赵兄,咱么这几位都是武将,作不出诗也说得过去,你当年也是拿了解试头名的,”张宗益才趁机哄闹,sxynkj.ċöm
“哈哈,这可难不倒赵官人的,俺们魏王殿下便是极为欣赏赵官人的文采的,”一旁张敌万此时喝两碗,明显已经有了醉意,
赵过看着这厮,一时哭笑不得,这黑厮看起来威猛,怎这点酒量。
若是别的场合,随便抄几首元代或者明代的诗句搪塞,没想到岳震看起来是武将,却也懂文墨,以流字为韵,这可怎么抄。
邵世雄此时也一脸坏笑,“赵官人若是做不出,不如转武资罢了,哈哈”
赵过虽有这具身体的记忆,但要他灵活运用作命题诗,只得连干两碗,好催动这具身体的记忆,喝完便渐渐有了微醺酒意,
没想到此举真有效,酒意上来后,脑海中如同有电流刺激般,沉吟片刻后,带着酒意便吟诵起,
“拔毫已付管城子,烂首曾封关内侯。死后不知身外物,也随樽酒伴风流!”
“好诗!改之,孤亲自为你抄誊。”只听屋内传出魏王拍手称赞声,
众人此时也是一阵沉默后,随后便是岳震拍案而起,也是痛饮两碗酒,“痛快!好诗,赵勾押,可曾娶妻可有婚约!?”
“在下未曾有过娶妻,也无婚约,”赵过此时也是酒意渐渐起,与岳震痛饮,并未体会他说的意思。
“若是无婚约,某便作媒人,我三哥岳霖家的幼女岳璎许给你可如何,嫁妆某再拿出百亩良田,可好?”岳震虽是武将,但在宋代崇文的风气,自是对有才气的文人极为欣赏,
此时赵过当即酒醒大半,说道,“岳提举莫要戏言,这婚姻大事,当要与家中父母做主,”
“无妨,改之,孤既为举主,便做主了,当促成这段良缘,待几日这边事了,官家召孤入宫后,孤便亲自筹备聘礼,上门去岳侍郎家提亲,可好。”
内屋魏王刚说完,便听到永嘉郡主骄横的打断,“二哥哥,你也不是他赵过的父母,莫要乱点鸳鸯。再说这赵过既无功名,自古便是门当户对,也是配不上兵部侍郎家千金,”
永嘉刚说完,岳震也听出了意思,朝着屋内行礼说道,“郡主说的极是,某今日贪杯失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赵勾押取了功名,再行商议。”www.sxynkj.ċöm
赵过赶忙应话答道,“正是,在下承蒙魏王殿下抬举,只是在下未取功名,婚姻大事暂且放下。”
其后众人也是打着哈哈,邵世雄闹着让赵过再做几首祝酒词,
只是赵过举着酒碗推辞,对着邵世雄连干三碗,毕竟他也心虚,刚才那一句,也是一时灵感猝发才出。
而邵世雄常在军中,也是极为好酒,几人饮了三坛酒后,邵世雄便下去与属下禁军喝酒。
此时下面的禁军充斥着各种猜拳行酒,荤话不绝入耳,此时坐在上首他们几人,也只是相互劝酒,并不在意。
酒过三巡后,已近子时,张宗益尚有几分清醒,便招呼仆从相继将已经醉倒了张敌万,邵世雄等人搀扶下去。
“赵兄,果然海量,且今日这般才气傲人,为兄真心为你高兴。”张宗益此时还欲和赵过继续喝道,
“张宗益,今日便已尽兴,且将此间上下安置好,某去张伯那边巡视,今夜禁军都已酩酊大醉,皇城司当肩负守卫职责。”
岳震一言便打断了,张宗益也只好连连称是。
赵过与众人一一告辞,便踉踉跄跄摸到房间,他此时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觉得畅快,
待走房门口,只见隐隐有一窈窕身影,又走近几步,便看到永嘉郡主那娇俏的面容,粉里透红带着几分女孩子家的醋意。
“永嘉郡主,为何在此......”赵过看清后便问道,
“怎的,你莫不是怨我坏了你的婚事,本郡主想待在哪里还需向你呈报吗?”永嘉郡主见他一说话,当场便带着丝丝怒意问道,
“不敢,在下还要向郡主道谢。在下已心有所属,只是位卑不敢妄言,”赵过说完,便一眼深情看着永嘉郡主,
而永嘉郡主被他这么一说,所有的怒意,醋意都已消散,带着一些哭腔问道,“莫不是你属意户部侍郎杨倓家杨瑛?”
“郡主,莫要误会,那日是在下唐突莽撞了,”
“那?......”永嘉郡主此时眼转流珠,娇俏的面容,瞬间泛红
“在下欲赋诗赠与郡主,以诉我心意。”
永嘉郡主此时如同怯弱的小猫,完全不似平日娇蛮态,
“要说便说,我...我听着就是。”
赵过看着这位永嘉郡主,也是深情脉脉的说道,
“云一窝,玉一梳,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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