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在刀穿透我心脏的那一刻,你想的是什么。”
“是幼时在书院逃学,去边关并肩作战的那一年,还是你终于可以杀死我了。”
灰雾中的黑影被血块填塞,面貌模糊看不真切,只有清晰刻骨的声音回荡在空间。
那声音说:
“你应该终身孤寂。”
“臣祝陛下十载春秋,留万代功名,万人敬你,无人爱你。”
齿轮推动,阴霾笼罩。
辛榕从梦魇中挣扎而出,入眼的是老太医战战兢兢,满头冷汗的样子。
她一扫就知道老太医心里在想什么。
“孤不治罪,但说无妨。”末了她又补充:“孤也不砍头。”
老太医拿着手帕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开口:“药石无医。”
辛榕“哦”了一声,面色平静。
毕竟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肺痨在现代不值一提,在古代要命。
“下去吧。”
平淮从门外走近,她眼眶微红。
“兄长。”平淮没忍住扑上前,搂住她的腰,仰起头满眼泪花。
“兄长不要丢下平淮一个人,平淮只有兄长了。”
辛榕伸手摸着平淮的头,摸小狗一样的手法,没多久头发乱糟糟的。
“太医说,你的身体从小损了根基,又日夜埋首处理政务,身体很容易就垮了。”
“孤是帝王。”
“兄长和皇嫂要个孩子吧,兄长你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
会死的。
这个世界上和她唯一有血缘的亲人,会死的。
“孤和她不会有子嗣。”
平淮猛然抬头,眸中震惊,又低头抿嘴,一言不发。
“小平淮,抬起头来,孤不是给你说过,对任何人都不要低头,即使是孤。”
平淮泪眼婆娑,她伸手攥住小暴君的衣袍,眼眸闪动,嗓音很低地说:“兄长,你教我怎么处理政务,批阅奏章好吗。”
辛榕撑着头,蓦然笑了。
“平淮,你知道自己的话很大胆吗。”
“要是换别的皇帝,你这脖子可就要断了。”
插手政要,乃大不敬。
平淮抬起眼,不避不让,攥着她衣袖的指尖隐隐发白,她一字一板:“我只在意兄长,只想帮兄长分担解忧。”
这样,兄长还能活的更久。
她看着兄长乌黑眸光漫出细碎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轻轻一暼,仿佛看透了一切。
“小平淮,帝王权术想不想学。”
平淮后退一步,她眼中浮着惊讶,双膝跪地,身体微颤:“不敢。”
辛榕懒洋洋拖长尾音:“有什么不敢,你从小被孤教着长大,去年忽然变得平庸,紧接着京城传着你娇纵无脑的形象,小平淮,算盘打的砰砰响,怎么还怕孤啊,怕孤多疑猜忌砍你的脑袋瓜?”
“……我知道兄长不会,但是众口难辩。”
平淮脸色沉稳,惊慌的神色从眼底消褪。
“世人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兄长你为我开辟先河,让我同男子受同等教育,为我开辟让女子亦可读书的书院,科举也允女子考试,入朝为官,已经做的够多了,其他的,平淮不敢。”
她心里也清楚,兄长在借着她去干一些世道不容的事情。
但世人多数人只在意浮于表面的事物,只知道平淮公主受尽帝王宠爱,为她开辟山河。
一年前就有民间流传,小暴君有意让平淮公主成为大夏的继承人,做皇太女,她听到后下令封闭这些谣言,主动的开始平庸,泯然众人,让世人只知道平淮公主娇纵无脑。
“如果孤说,他们没有说错呢。”
“平淮,抬起头。”
红衣黑发的小暴君唇边漾出苍白笑意。
“做大夏的公主,亦或者做大夏的帝王,小平淮,你想选哪一个。”
“若是公主,孤定护你一生安稳,这天下英才众多,总能让孤逮住一个好苗子继承孤的位置。”
“若是帝王……小平淮,这条路可是很苦的。”
“……兄长,平淮一直想做的,就是为兄长解忧。”
她不在意大夏,她在意的,永远只有兄长。
但如果让大夏落在他人手中,任由其摧残,平淮也不愿,大夏是兄长的,只能是兄长的,它盛要盛在兄长在的时候,灭也要灭在兄长手中。
“你教我吧,兄长。”平淮回答,一眨不眨盯着辛榕,笑容乖巧。
“好。”
少年暴君慢悠悠收回视线,咬着字符含笑说:“孤教你。”
大夏是兄长的,谁也不能抢走,她会帮兄长守护好大夏。
喂狗三日,狗记一辈子。
兄长养了她十年,她不光要记得一辈子,三生三世也不够。
他人她都不在乎,兄长将她从雪中救出,她这条命是她的,哪怕兄长让她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少女长得艳丽,笑起来宛若灼灼盛开的花。
*
近来宫中的氛围不太对,很沉闷,每个人都低着头。
楼晚清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小暴君了,她坐在秋千上,目光落在池塘中的荷叶,问着身边的侍女:“莺鸟,陛下呢。”
侍女的表情微变。
“陛下在……处理政务。”
陛下最近好忙啊,好久都没来她这里了。
阿娘也是,已经好久没来看她了。
楼晚清呆呆望着池塘里的荷花,御花园自她来了之后栽培了很多她看着都叫不出名字的花,很好看,她想和陛下一起看。
不过也是,陛下刚处理叛徒的事情,忙的不能陪她,很正常,她不能给陛下惹麻烦,她要乖乖的不乱跑,乱跑的话,会连累别人,会有人死的。
少女茫然着脸。
为什么她会想到有人会死。
“莺鸟,我想吃芙蓉糕,你去给我拿一碟。”
侍女神色犹豫,但还是行礼:“是,奴婢这就去。”
楼晚清看着小侍女的背影。
莺鸟好像更瘦了,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她拍了拍衣裙站起来,无聊的走在繁荣盛开的花丛中,突然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声音,楼晚清顿了下,脚步放的更轻。
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楼相被查出偷运大夏国库财物,与敌国勾结,被抓进天牢了。”
“丞相夫人好苦啊,怎么就突然中风去世了,我看丞相夫人的身体很好啊。”
“娘娘也不知道,陛下忙了一夜不睡,公主让我们先别说给娘娘。”
楼晚清愣住。
谁死了,谁被抓了。
她迟钝地想。
发生了什么。
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楼晚清动了动唇,低声:“阿娘出事了。”
她要回楼府。
*
侍女回到御花园,本应该坐在秋千上的人没在,她的脸色沉了下来,端着芙蓉糕寻找着皇后娘娘,没有,哪里都找不到。
她看到几个小宫女,小宫女一看到她被吓到,拿着扫把紧张的在一片地方扫来扫去。
——“娘娘呢。”
“你们见到娘娘了吗。”
小宫女脸色发白,连连摇头:“没,没有啊。”
手中的碟子划落,晶莹的芙蓉糕染上泥土,侍女心起不好的预感,一脸咄咄逼人:“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小宫女呐呐开口:“彩霞姐,我们说了丞相和丞相夫人。”
侍女脸色发青,她咬着牙:“你们闯大祸了知道吗!快都给我动起来去找娘娘!”
小宫女们看起来快哭出来了。
彩霞看到他们走了,朝着小暴君的寝宫走去。
她要快点告诉陛下,出事了。
*
被整个后宫寻找的楼晚清已经跑出去了。
辛榕给她教过,怎么躲避追踪,避开巡查,怎么在封闭的空间逃离等,她不喜学文言诗词,对这些旁门左道很感兴趣,学的很快。
少女华美的衣着脏乱,径直穿过巷道走到相府前,荒凉一片,瞳孔紧缩看着满是烂菜叶的台阶,还有被鸡蛋砸的大门,惨白墙外用鲜红的字体写着“叛国贼”。
她抬着手敲门,想说发生了为什么外面怎么回事,最终在口中吐出的只有一句:“开门。”
手砸在门上,生疼。
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来人看到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姐姐。”
“若香。”
楼晚清没有看自己的妹妹,眼睛直勾勾盯着堂中的棺椁,那里面躺着的是谁,她的阿娘呢。
“若香,那是谁的……”
她干巴巴地问,泪水先流了出来。
“那是谁,若香。”
楼若香走上前抱住她,肩头湿润。
“娘亲昨日,听到父亲被压入天牢,中风离世了。”
阿娘去世了。
楼晚清张张合合,好像是被吓愣住了,她扬起笑容,不相信地说:“怎么会,阿娘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壹趣妏敩
楼若香用伤心的目光注视着她。
“自从姐姐你离开后,娘亲一直郁郁寡欢,嘴里经常念叨着,哀愁压在心里堆积出了病,昨夜,彻底爆发了,没挽留过来。”
可是,不应该啊。
阿娘明明说,她很开心她能遇到一个包容的人。
楼晚清大脑恍惚,连哭泣都做不到,仿佛傻了一样,拖着千斤重的腿走到棺椁面前,颤抖着手揭开一条细缝。
她猛然捂住嘴,摔在地上。
*
楼晚清靠着棺椁,她抱住头,从刚才开始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宛如虫子爬动让她又疼又痒,难以忍受。
“姐姐,你喝点茶水。”
楼若香将手中的茶杯低给她,看着少女呆呆的看着她,下意识伸出手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喝干净。
她微笑起来。
“姐姐,不要难过了,娘亲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难过。”
“……为什么。”
“父亲为什么要偷国库财金。”
楼若香说:“对啊,为什么要造反呢。”
楼晚清木木抬头:“从昨天到现在都是若香料理的吗,你辛苦了。”
“不辛苦。”她的声音有些奇怪的上扬。
“这是我应该做的,姐姐。”
“娘亲离开了,若香一个人会寂寞吗……”
“见到更优秀的人,哪里瞧得上别人。”
“被嘲讽老了,嫁不出去,也没有办法呢。”
“更优秀的人……”
楼若香看着她微笑,重复:“对啊,那个人站在世界之巅,俯瞰众生,却因一人坠入凡尘,让我很头疼啊。”
楼晚清感受到身体又冷又热,眼神恍惚,困意势不可挡袭来,她的脑袋乱成一团,紧紧抓着衣裙布料。
“若香,我好热,我是不是生病了。”
“药效起作用了呢。”
视线朦胧,她看到妹妹身后出现一个人影,陌生的,没有见过的高大人影,楼晚清缩着腿,又冷又冷。
“姐姐累了。”
妹妹的身影越来越远,声音含着柔软的笑意。
“她困了,带姐姐去睡一觉吧。”
一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楼晚清心底涌起强烈的恐慌感,她想要站起来,想伸手,但身体软绵绵的,什么也做不了,思绪被拉扯到黑暗中,任由其旋转。
“……好梦啊,我的姐姐。”
*
视线漆黑,身上好疼,好热。
楼晚清抬起松软无力的手,连被子也抓不住,脸上很粘腻,满是泪水,她为什么哭,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
虚无缥缈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听得断断续续,不真切。
“……同为女子,为何要这样对你的姐姐。”
“她抢走了我一切。”
“那本就是她的。”
“那我算是什么啊,小猫小狗吗。”
“……楼相,贪腐,勾结敌国,盗取国库,当斩,孤因她放你一命,你却伤害自己唯一的家人……”
楼晚清忍不住咳嗽出声,她费劲的挣脱黑暗,终于窥见了一抹光亮。
“……是陛下吗。”
她看到地上满是血,被人拖拽的血迹蔓延到门口,院落一片漆黑隐隐躺着一个似人的东西,她的妹妹跪在地上,被红衣暴君手持长刃抵住胸口,眸色冰凉,周身萦绕着怒气。
刀尖滴着血,楼若香看她醒来,居然在笑。
她满怀恶意地,一字一句盯着她说:“姐姐啊,你脏了。”
——“闭嘴。”
小暴君抬刀击晕楼若香,拖着步伐走近她,沉默为她穿上衣物,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黑衣龙纹长衫遮住她破损的衣物,伸手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彩霞,一个都别放过。”
“是,陛下。”
楼晚清的嗓音虚弱,有些不解地低着声。
“陛下,我什么脏了。”
“你不脏,你最干净了。”
“陛下,我好疼啊。”
“……抱歉。”
“陛下,阿娘离开了……”
“我的家没有了。”
她声音微弱,忽然一停,揪着小暴君的布料,手腕有着浅浅的青色。
“陛下,彩霞不是莺鸟,我的莺鸟呢。”
“她飞走了。”
“……她为什么不带我一起飞啊。”
看着楼晚清沉沉睡过去,辛榕沉默的抱紧她,对系统说。
“世界意识还不打算给我完整的剧情吗。”
系统看到这个发展也懵了。
[你等等,我去问问世界意识]
“让它来找我,系统。”
辛榕眸色漆黑,不见光亮。壹趣妏敩
“让世界意识,直接和我说。”
[……]
系统的声音从脑海消失,紧接着一个慢悠悠的,宛若孩童一样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好啊,观测者辛榕,我是古早虐文世界意识,编号3748,很高兴见到你。]
“剧情。”
[不要着急嘛,真是的,新的观测者还是太年轻,心浮气躁。]
孩童的声音抱怨着,它咳嗽了一声,慢吞吞说。
[女主楼晚清,幼年凄苦,被接回楼家后在桃花眼对暴君辛云一见钟情,成为皇后不过几年,暴君病逝,由于暴君膝下无子,皇后家族势力凋零,皇位被世家争夺京城大乱,男主尉迟宣则兵临大夏,夺得皇位。]
[暴君死的太早,男主没报上仇,只好抢夺前朝皇后楼晚清百般折磨,冷眼看她被万人欺,使她受尽屈辱含恨而死,登基三年在宫中放火自焚了。]
[不过你来了之后,男主提前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男女主这个样子,之前的观测者来的时候,男女主都不会爱上小暴君的,爱还真是不死不休鲜血淋漓,腐烂又恶心,你这个观测者挺有意思,让我看的过瘾。]
世界意识见辛榕的情绪不对,冷淡又敷衍地接着说。
[小观测者,没人告诉你,不要轻易将感情投注到一个注定会离去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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