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猜想到可能会有人来救自己,(其实这更多的是一种奢望,)黄宗羲变得老实了。整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有吃弄点吃吃,没吃就睡觉,若是连觉都睡不着了,就来到悬崖边上,看着对面发呆。
每当邢彪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有种上去,一脚把这酸腐书生踹下山崖的冲动。
虎子也被他爹妈管着,不让他来打搅黄先生。最后只有杨钢锋默默地在不远处陪着他。
一天过去了,虽然黄宗羲明知就算有人打算来救他,也不可能来得那么快,然而多少也会点失落。
第二天,对面山崖和山涧还是静悄悄的。黄宗羲的心随之又黯了一分。
第三天,黄宗羲有点沉不住气了,不似前两日般,如同老僧入定似的,从日出坐到日落。他时不时起来,来回走动。反而,杨钢锋依然能静静地守候着。
烦躁中的黄宗羲突然隐约听见一声兽吼,他停下走动,来到崖边,使劲往下面的山涧眺望。片刻后,似乎有个身影闪了出来,马上被这边山壁上的草木遮挡。紧接着,又有个大家伙出现,随即也看不见了。再过了片刻,一连几声熊的吼叫,从下面传了上来。
终于,有人来了。黄宗羲立刻离开悬崖边,杨钢锋也跟随而去。
“什么声音?”正在和不留口喝酒的邢彪问。
“好像是兽吼,听着像狗熊。”一个叫杨二狗的死党回答。
“哪来的狗熊?”邢彪有点喝迷糊了。
“这大山里,据说都有老虎,何况是狗熊呐!”不留口不屑地道。
“我当然知道山里有熊,我问的是声音从哪里来的,会不会有人来了。”
“老大,吼声听着像是从山下传上来的。”杨二狗抢着道。
“行了,为了小心起见。二狗,你带俩兄弟去山下看看。”
“啥?老大,山下有熊出没,还让我去。”
“怕啥,你离得远远地看,有啥危险。你再啰嗦,我让光头强去,今后有啥好处,我也让光头强得了。”m.sxynkj.ċöm
“好好好,去就去。可以后有啥好处,老大一定要先想着小的啊!”
“快滚!”邢彪不耐烦地打发掉杨二狗,随后又拿起了酒碗。
杨二狗不情不愿地出去,心里有点懊悔自己的多嘴。看见两个小喽啰在偷笑,上去就是两脚,吼道:“看笑话呐?就你俩跟老子走。”其中一个哭丧着脸,道:“二爷,你瞧我的腿脚不利索,这山上山下的跑不动。”
“哼,老子就看上你那不利索的腿脚,万一碰上了狗熊,老子只要比你跑得快就行!”
“二爷,你不能这样呀!”
“快滚,不然现在就把你扔下悬崖喂熊!”
于是,三个人都不情不愿地往山下走。这从山上下来的路还真不好走,其实也根本没路。就是沿着缓坡绕着爬,有时还要翻越大岩石,跨过一道道山隙,一不小心掉进缝隙,也是离死不远了。
都快走了一个时辰了,终于快到崖底了。而他们的行踪,被正在寻找上山道路的老苟发现了。
老苟三人隐藏好了,偷偷的监视着山上来人。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杨二狗三人终于到了崖底。三人一合计,这里离他们所在的山崖垂直的底下,有五六里路。更要命的,那里有熊出没,还是不要去了。在附近转悠一圈,回去交差。这大冷天的兔子也看不到一只,哪来的大活人。老大一定酒喝多了,疑神疑鬼的。
于是,三人装模作样地磨蹭了小半个时辰,就原路返回了。两个伙计见状便要起身,老苟连忙阻止,指指自己,指指胶皮,又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确实,都一路跟踪到这儿了,眼皮子底下的几个,还能跟丢了吗?不打草惊蛇才是关键。
黄宗羲的心情是极其兴奋的,终于有人来了,皇帝陛下没有放弃他,此刻他差点向京师方向跪下磕头了。然而,理智告诉他要冷静。
他把杨钢锋拉到一边,告诉他会有人来救他,如果杨钢锋愿意,就去接应一下,不过要隐密。杨钢锋现在已经视黄宗羲为自己的老师,除了他的养母孙寡妇,接下来重要的就是黄宗羲了。
他表示,老师就别到处乱跑,容易引起怀疑,而他一直是神出鬼没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整个山寨,夜里敢外出的,只有他一个。
陈王廷在山隙里钻来钻去,不时还要徒手攀上一两丈高的崖壁。方向已经搞不清楚了,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总体是向上移动的。
离山顶不远了,陈王廷在一条山隙里挪动,山隙越来越窄,陈王廷几乎卡到不能动弹。他一咬牙,把棉衣裤都脱了,包成一包用绳子扎紧,自己只穿着衬衣继续挪动。冬天还是很冷的,山隙里的风像刀子一样割肉。挪了一段,衬衣很快被磨破了,皮肤磨出血来。冰冷的山壁快速的吸收着陈王廷的身温。
好不容易过了这段,前面豁然开朗,却也令陈王廷叫苦不迭。这是一个突出的小平台,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而上面离山顶还有五六丈。
若是状态很好的时候,这点高度还是能对付的。可是现在的他,已经精疲力竭,还带着伤。陈王廷先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还好都是擦伤,除了很痛,倒也无大碍。接着他穿好衣服,吃了点干粮,水袋子里还剩一两口水,他都喝了。
做完这些,陈王廷斜靠在山壁上。此时,已近黄昏。冬日有点惨白,阳光也是无力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有点像那一轮即将落下的冬日。如果在这里过夜,陈王廷觉得就算不被冻死,第二天依然没有可能爬上去。
怎么办?休息了一阵,陈王廷觉得恢复了一丝气力,也增加了一丝信心。拼一把,趁着这余晖尚能给自己一点力量,爬!
陈王廷尽量减少了自己的负重,活动了一下手和脚,开始攀爬。攀岩最重要的是手指和脚尖,冬天的低温很影响手指的灵活和发力。他爬得很慢,可以说一寸一寸地蹭上去。体力下降的很快,随之流失的还有信心。咬牙,坚持。手指抠住细小的石缝,发力。脚尖探索那些微小的凸起,踩实。他的思维麻木了,动作很机械。
崖顶在一寸寸的接近,三丈、两丈,还有一丈。八尺、六尺、四尺,这个高度,平地他可以原地轻松跃上去。现在至少还差三口气。还剩二尺,暴臂一抓就成了。人在最后关头,会失去谨慎,对于一蹴而就的成功的渴望,让人冲动。陈王廷脚尖猛的发力,手指同时发力,右手向着崖边猛抓上去。
碰到了,用力抓住。沃艸,手指打滑,死命扣住,扣住了。但是,身子悬空了。四根手指承载了整个体重,这在他鼎盛的时候,还是可以的。现在却是他的强弩之末。
顶多十息,他人生的最后可计算的十息。因为坠崖的那段时间是用来回忆的,不会有人去数自己还有几次呼吸。
十、九、八、七、六,一只手抓住了陈王廷的手腕。(虽然这个场景很假,但是数到一,再出手?还是给作者留点脸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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