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起程,都注意着些,别误了时辰。”
见众人都应下,王峥心中并不轻松。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王家回京的路线还未公布。
可这一家子人动起来就不是轻简的事,被察觉只是早晚的事。
只盼路上能平顺一些。
王安妤听着,分神想着之前定下的回京路线。
走陆路到鄂州,之后从水路直上盛京。中途不靠岸,以最快的速度到盛京也要半个月。
她接连坏了江东的计划,回程的路不比来时轻松。
是跟着王家一起走,还是兵分两路,她也在迟疑。
从岳州到鄂州,这段路应该是安全的。淮西知府这几日肃清淮西官风,自上到下处置了一批官员,江东的势力大大受挫,短时间内积蓄不起刺杀的力量。
重点是出了沔州之后的水路。
南方水系四通八达,任何一个节点都有遇到他们的可能。
“就要委屈安安了,及笄礼只能在路上过了。”顾氏语带歉意。
“回去再补便是。”王峥道。
白氏没忍住刺道:“谁家庶女的及笄礼会大办?她一身贱骨怕是担不起这样福分。”
“不必麻烦。”王安妤无视她的话,“赶路要紧。”
不过是个重要些的生辰,她没那么在乎。
顾氏还要再说,王崎便先点了头。若能平安回京,他心中另有打算。
用过晚膳,王安妤被叫到书房议事。
这回去的除了她,小辈还叫了王清许。
王清芸看着他们离开,对立在一旁沉默的王清柏道:“哥哥真的不介意吗?”
王清柏看了眼她。
良久,叹了口气走了。
二妹妹想让他如何呢?对王安妤生出嫉妒,怀恨在心,继而跟着她们一起对付她?
王清柏不是先前对家族安排一无所知的人了。
他很清楚王安妤能容忍她们到如今,是从大局考虑。
早上的对话犹在耳畔。
他唯一能做的是求父亲看在往日情分,留母亲体面。
至于对付王安妤……
他掂量得清自个的本事,也看得到母亲和妹妹的能力。若是白家荣光尚在,或许还能一试。可白家岌岌可危,哪里还有精力掺和后宅的事情。
如今还看不清形势的,只有母亲和妹妹了。
“弟弟,我真要回去吗?”
陈俊诚还记挂着陈俊霖先前说的话。他其实并不愿回西南。
西南小国早些年被打怕了,安分的不行。短时间内不会进犯大乾。
“可我想去西北。”
冯将军回京后,西北驻军的大帅跟父亲是好友。他不敢擅自过去,肯定会被遣回来。可若是弟弟愿意替他跟父母讲,他就有可能光明正大的去西北参军。
陈俊霖看着王安妤的背影。
这两日他们都没能有机会好好聊几句。
“你大概去不了西北,但……江东或许有机会。”
去江东?
可江东又没有要打仗。
“且等着吧!”
弟弟总是神神道道的。就这点让他不是很满意。但总归是不用回西南了,也是好事。
“走。”他伸手揽过陈俊霖,“陪哥哥喝一杯。”
陈俊霖由他压着,但没给他酒喝。
喝酒误事,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书房的东西被收拾过,空荡了许多。
“下次回来,也不知是何时了。”王崎有些感慨。
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寒窗苦读十余载,他终于走出了这个小村子,实现了报效国家的志向。然而,吾心安处唯有故乡。
王峥安慰道:“总会有机会的。”
王安妤坐在一旁听着,王清许回乡回来时瞧见她与年鹤延同骑的场景,皱了皱眉。
既然四妹妹跟年公子两情心悦,那议亲的事就该提一提了。
“不知年公子是何打算?”
他声音压得低,只有王安妤听得到。
“嗯?”
王安妤一时没能明白。
“我是说,年公子可曾说过,准备何时上门提亲?”王清许解释。
王安妤很短促地笑了笑。
“事情没到哥哥想的那一步。”
先生心意她虽能感受得到,但议亲……横在中间的事情得不到解决,先生不会提。
细说就牵扯到了季微晗。
她跟先生商量过,先不让王家知道他的存在。
从前种种,让她再无法做到全然信任王家。
“只是马车坏了。”
原来如此。王清许松了口气。
虽说他跟年公子还算投契,但要做妹婿,他就能挑出一堆毛病来。
单年鹤延白衣之身这点,就足矣让王家将他排除在备选之外。
经过商讨,王安妤还是跟王家一起走。分开的变数太大,他们不能冒险。
从书房出来,王清许送她回院子。
“在江南呆了一个月之久,竟也没机会带你们去采莲。隔壁县有蔓延百里的荷塘……”
王安妤脚步顿住。
她终于想到忽略的是何事了。
王清许见她神色大变,还来不及问,就见她拎起裙摆往南星和北危的院子里去了。
“四妹妹!”他忙跟上去。
北危听到急促的叩门声,翻身而起。
南星先一步去开了门。
“姑娘?出了何事?”
王安妤在外面从来都是从容得体,可眼前的她发髻松散,气喘吁吁。
“北危呢?快,去荷塘!”
北危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立刻就想到了白日去过的那片荷塘。以及那对祖孙。
“属下这就去。”
北危甚至来不及回屋换件方便出行的衣服,就疾步离开。
马厩里的下人刚倒过草料,准备歇下了。就见一道身影从眼前划过,还来不及问话,最外面的黑马就被骑走了。
“大人?”
这大晚上的,火烧屁股了。
王清许不知王安妤说的荷塘是哪里,但能看得出事情的紧急。
见王安妤回了前厅等北危,他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
从状元村到荷塘,北危快马加鞭用了一个时辰。
到地方时,已经过了亥时。
还未靠近,草棚那里燃起的火就先映入了眼帘。
他驱马靠近,草棚的火势已经渐缓。周围散落着凌乱的脚印,看泥土的新鲜程度,他们才离开不久。
找了一圈也不见那对爷孙,北危看着倒塌的草棚眸中含着痛色。
直到丑正,外面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前厅的几人忙站起来迎上去。
北危一身褐色长袍上沾满了泥土,脸上也带着黑灰。sxynkj.ċöm
王安妤对上他幽幽的眸色,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下一刻,就见他缓缓摇了摇头。
“属下,去迟了。”
等火灭后,他从草棚里扒出两具尸首,能确定是小荷跟她爷爷。
脖颈上带着一道致命的伤痕,是先被杀后才放火烧的尸。
他驱马走了一段路,找到附近的老农,才得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
王安妤跌坐到位置上。
第二回了。
这是第二回她晚了一步。
佩珠从他们的表现中猜出了一些。犹不相信,询问地看向北危:“是,小荷吗?”她记得少女是叫这个名字的。m.sxynkj.ċöm
北危沉默,便已是答案。
佩珠怔在了原地,颤抖着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白日还跟她斗嘴的少女,也只不过十三四岁,天真善良,人生才刚开始。
她鼻尖发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哀悸的气氛在前厅蔓延。
许久,就听王安妤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辛苦你了,都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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