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满目昏黄,枯草风凉。
这是远古,万年以前的人间。但是这时候的“人间”二字,还有待商榷。
忽然,在荒芜的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孩子。瘦瘦弱弱,用野兽皮毛遮蔽着下体,露出干枯的上身。这个年纪,也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少年是个孤儿,此行是为求生。
他有双与众不同的眸子,透着股冰冷和生人勿进的意味。仿佛看穿了死亡的本质,又好像无惧于死亡本身。
男孩倔强地咬着牙,高昂着头,一步一步,越走越坚定。
多傻。
多么像生命。
男孩扬起头,无声地叹息着。之前的部落让野兽袭击了,不能再住下去,只好往中部走,听说那里比较安全。求生,对这个不过五岁的孩子来说,早已成为了化于行动的本能。野性也早融于血液当中,随时准备着沸腾。
天色昏暗,太阳西沉,骤然变亮,又倏忽黯淡下去。
男孩想了想,找了个山坡,走到下方,拿出身上披着的野兽皮毛下藏着的石刀,沿着坡的弧下,凿了个小洞。男孩虽然瘦弱,但是力气很大,不一会儿,一个简易的小洞穴就凿好了。男孩找了些干枯木枝,用原始的方法,燃起了火焰。他的脸上多了些喜色,脸庞对着火光,多了些柔和,眼神也不再锋利。男孩盯着篝火看得出神,揉了揉眼睛,石刀虽然还拿在手上攥着,但是有些困了。他蜷着身子,这样好像更暖和。壹趣妏敩
突然,他猛然后撤,双膝曲着,蓄势待发,石刀横在身前。
透过火光,男孩看到了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那人长得俊俏,就是脸色煞白,透着股憔悴。
男孩问道:“何人?”
“路人。”那人微笑着看向他。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目光的男孩,有些慌张,他偷偷瞥了眼那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他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有些无措。
一袭黑衣的男子,腰间挎着一把长剑,他知道他没见过。他笑了笑。
“别担心,”这个夜晚的不速之客说道,“我只是来借个光,想看会书。”
男孩其实心底已经打消了大半疑虑,但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把石刀换了只手拿着,空闲的那只手往身上擦了擦手心出的汗,“嗯。”男孩默默蹲下,盯着离着自己越来越近的男子。没想到居然让自己遇上了位读书人,以前只听别人说过,说那些读了圣贤书的人,都能够从书中读出黄金屋、颜如玉什么的,不知道他读出了什么?
一袭黑衣的男子轻轻坐下,也没看他。男子只是扯了腰间长剑,怔怔看向不停跳跃的火苗,看得入神。
“你是读书人吗?”男孩小心地问道。
“可以算是,也可以不算。我读过书,不少,但我觉得我不算是个合格的读书人。翻书,读书。都有半个吧?”男人抬着头,微笑着。
“真好啊,没想到我居然能遇见读书人,真是太幸运了。”男孩高兴道。
“你喜欢读书吗?”
男孩点点头,然后赧然道:“虽然没读过吧,但是很……”男孩挠了挠头,突然想不出那个词来了。
男子身体微微前倾,微笑着补充道:“向往?”
“对!对,就是挺向往读书的。以前听人说了好多,总觉得读书好有意思啊。”男孩说道。
男子轻轻点头,突然问道:“你以后想做什么呢?我是说,出了这个蛮荒之地。”
“首先……得活着。”男孩犹豫再三,说道,“如果活得好的话,就找个女人,过一辈子,快快乐乐的。”男孩有些羞涩,说着说着,声音也就越来越小。
男人呵呵地笑了笑,轻轻点头,再看向男孩的眼神中,就多了些什么。“挺好的,加油。”男人说道。
男孩咧着嘴,摆手道:“还早呢还早呢。”
之后的时光,二人聊了很多琐碎平常的事情,再然后,就是无言的沉默了。
男孩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在他闭眼之前,看到那个男人,蹲在篝火旁,伸着手,说了句:“虚无。”
虚无?什么是虚无的?他,还是我?还是这个夜晚?
由不得男孩多想,他已经沉睡。
那个坐在篝火旁的男人,见男孩睡着了,缓缓走到他身前,伸出手,轻轻地将他额前的发丝移向一边。男人低声道:“不久之后,你会是整个大陆最耀眼的那个人,所以现在的痛苦、无奈、死亡,既是基石,也是你未来的执念。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的我这样认为。”男人缓缓地收回手,双手负后,他说道:“你是未来的冥帝,万古第一帝!没什么不敢说的,万古以来,也唯有你,唯有我,轮回万年不折。”
男人笑了笑,手指轻轻点了点男孩的脸。
竟是直接穿了过去,仿佛海市蜃楼蓦然缩小。
林葬天叹了口气,“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梦境啊,”他后退一步,身后空气顿生涟漪,眼前场景倏忽一换,林葬天回头望去,朝霞万千,透过云层,射向大地。再一回头,篝火熄灭,男孩醒了过来,他抬头看向林葬天的位置,起身出行。
男孩走过林葬天身前,透过林葬天,分散,又聚合,朝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迎着朝阳。
男孩脸上,充满了坚定的神色。
林葬天微笑着,觉得这一切亦真亦假,却不得不信。
“不愧是“温柔乡”啊,真是绝了。连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能作为幻境扰我心神,怪不得当年此术遭到那么多人的反对,看来都是深有体会啊。自己的秘密轻易就能够被别人所利用,换谁都生气。”林葬天伸手拿起月壶剑,笑道:“可惜啊,还是有破解之法的。”
林葬天一脚踏出,天地骤然一变,星辰大海,习习海风迎面吹来。“这是?”林葬天皱了皱眉。脚下海面顿时下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林葬天抬头,头顶依然是风和日丽的模样。
“乱了乱了……”林葬天抽出月壶剑,“事不宜迟!”一轮圆月生于海上,剑气凌然,铺满了整个海域。在这光怪陆离的天地之间,一袭黑衣的男子,单手持剑,剑尖直指苍穹。
一道巨大的剑气贯穿海天之间,辽阔无垠的海域上,好似立起一根玉柱,耸立两端。
————
小天地外。
陷入“温柔乡”的林葬天,正双目无神地走在黑衣女子身边,她手握短刀,看了眼身边这位,想着若是回了魔教,该怎么处置身边这位折磨了她许多日的林葬天。她细细地瞧了瞧,然后撇撇嘴。好看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云上城内。
范白意态闲适地斜倚在桌子上,看着嘴里鼓鼓的星花和冷着脸的暮,笑眯起眼。
身后女子静静站在一旁,拿着身前那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的无鞘剑,心境平和。若不是她曾舞剑咏歌凌波步,当时那位醉醺醺的范公子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就好像是花丛中唯独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花儿,见到了,便想要占有。
走了那么长的旅途,跟着他的女子,却始终带给他初次见面时候的感觉,轻轻一碰,心情就好很多。
范白揉了揉下巴,脸上的笑意若有若无。
唉,不知道林兄怎么样了?若真的是魔教的那位【神算】的话,林兄此行有些凶险啊。
范白望向窗外街道,阳光明媚,行人三三两两,这处不是闹市,是专门找的清净地方,因此也就离城中心极远。范白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范白手指敲着桌子,有些心绪不宁。
范白忽然起身,走出门外,然后手指放在嘴上,吹了个口哨。
持剑女子跟在后面,缓缓抬头。
哨声响起之时,从城的另外一边,顿时飞起几十匹风马,皆背驮火焰宝瓶,脚踏火光,一路直线而来。
云上城上空,一道极长的红色,把天空对半分开,映照得云彩成霞。
范白手握折扇,微笑着。
街道对面,一位背着长剑的中年男子望向范白,笑问道:“范公子,这是何举啊?”
范白微笑道:“溜溜马。”
————
云上城外。
一身黑衣的女子走在前面,闭着眼睛却依旧行走的林葬天跟在后面。
“回了魔教,有你好受的。”女子冷声道。
虽然她也知道,现在他根本听不见。现在的林葬天,早已陷入了“温柔乡”当中。
这可是世间最无解的幻术,看你怎么出来!
女子向着云上城边缘走去。
此去一途,就是山高水长,生死由她了。
“温柔乡”内。
林葬天身形偏转,躲过了几道雷电长矛,再一转身,就又是天地颠覆,焕然一新了。
眼下这方天地,是仿照上古时期的漫长冬日,狂风肆虐,生命难以存活下来,方圆百里,再无一个喘气的了。
林葬天呼出一口气,眉头紧皱。“看来想以此方天地磨砺道心这个想法被她猜到了,不过也好,撤了那四堵大墙,剩下的灵气也就可以偷偷反哺。不愧是神算啊,就连天地隔绝下的小天地内的事情都能算到。”
“那就什么都不想?”
林葬天突然停下,双手握着剑柄。
天地各方,数不清的灵气、数不清的元素,都突然疯狂向着林葬天一人涌来。
林葬天眼睛微睁,嘴里念念有词。
“斩!”
剑光自下而上,仿佛一道白色长河,撞击在天幕上,飞溅起“浪花”无数。
天地骤然清明。
林葬天蓦然睁开双眼。
“你怎么……”
一袭黑衣的女子,被人攥紧了喉咙,缓缓举起,离开地面。她俏脸惨白,神色复杂。
林葬天笑言:“是不是算到了?”
“……”
林葬天就这么攥着她的喉咙,高高举起,看着她眼睛逐渐变红,视线浑浊,然后走到了云上城边缘。
“生死有命,我就不杀你了。记得回去告诉你们教主,想要我的命,得他亲自过来。”
女子眼珠此刻只能看见眼白,她的手却依旧抓着林葬天的手腕,一动不动。
林葬天突然松手。
她就这么从云上城边缘坠落下去。
至于能不能活,之前说了,生死有命。
林葬天站在云上城边缘,静静地望向云层下面。
“都是无常。”林葬天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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