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鸾、不，现在应该是陆千凰了，她疑惑的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卑职正想问王妃这个问题。”
以她对陆卿菀的了解，陆卿菀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明知自己犯了错，还肯留下自己。
取这么个扎眼的名字也就算了，还给自己惯上了陆卿菀自己的姓氏。
要知道，以陆卿菀现在的身份，想跟她攀亲戚的人多不胜数，能冠陆姓，如今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荣耀。
结果陆千凰就被这天上掉下的肉馅儿饼杂中了，她如何能不疑惑？
不只是陆千凰自己，就是陆卿菀自己身边的许多人也不理解，历来干脆果断，雷厉风行的陆卿菀怎么对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就如此宽厚？
而陆卿菀也不藏着掖着。
干脆的道：“你可记得，当初谢时雨何以名声扫地，得罪了一大票儿的人，让你母亲那么优柔寡断的人都不得不做主将她丢到庄子上去？”
陆千凰不明所以，“这个卑职当然记得，不就是因为她口无遮拦，胡言乱语，闹着喊什么人人平等，女子也应该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不应该成为男人的附庸等荒唐言论惹怒了御史吗？
可是，王妃留用卑职，跟谢时雨有什么关系？”
陆千凰对谢时雨的厌恶早已经深入骨髓，只提到这个名字，一张艳丽到让陆卿菀都曾失神的脸登时皱的跟个包子一样。
陆卿菀甚至怀疑，她若是说留下陆千凰是为了谢时雨，这人还真的能甩手就走。
不过，谢时雨在她这儿，还真没那么大能量。
嗤笑一声，一双沉静的信眸中是让陆千凰足以定在那里的自信和张扬，以及，令人心惊的野心。
陆卿菀缓缓开口，“谢时雨说的那些，都是我想做的。壹趣妏敩
新朝初建，趁着我说话还有些分量，我想在这全是男人的朝堂上，给咱们女人也争出一点立足之地来。
不求立刻就像谢时雨说的那样，女人和男人彻底平等，大展拳脚，但至少可以尽我所能，将后世都是女子的地位往上提上一提。
不再让那些老匹夫一看到女子做正事，就只能想到牝鸡司晨，不再让世人理所当然的以为建功立业只能是男人所为，女人只能是男人的附庸。
哪怕只是让世人意识到，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照样也可以做，我留下你冒的这份险，也就值了。”
陆千凰万万没想到陆卿菀留下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个听上去就不切实际的理由。
碍于陆卿菀的身份以及她对自己的恩情，陆千凰不敢像当初训斥谢时雨一样训斥陆卿菀，但她对陆卿菀此番言论的惊骇还是表现在了脸上。
“您疯了吗？”
陆千凰惊骇道：“谢时雨曾经的所作所为您不是不知道，当初若不是萧靖安力保，谢时雨都要被发配到庙里去当姑子了。
您马上就是国母了，提出这样的事情，那些老匹夫会不遗余力的将您从中宫主位上拽下来的您知不知道？”
陆卿菀笑了，“我知道啊！
所以我没打算跟他们说，可若是有女子凭借自己的能力站在朝堂上，那些老匹夫想赶出去，就得问问我答不答应了。”
陆千凰一脸“居然还可以这样？”的表情看着陆卿菀，半晌，默默弯腰，抱拳，“卑职明白了。
王妃且放心吧，微臣一定将自己钉死在新朝的朝堂上，不带出几个能站在前朝的女官来，卑职死也要死在朝堂上。”
如此毒誓并没有让陆卿菀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冷静的开口，“影一，安排一下她的新身份。”
影一安安静静带着陆千凰离开，离苏看着二人走远，才低声道：“王妃，该回去了。
北魏各处事宜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咱们该回上京了。”
虽然已经提出重新定都，但定都是大事，司凤梧能用的大部分人都还在上京。
他们此番回去，就是要解决定都之事，以及对各地官员的任命之事。
陆卿菀已经不能再待在北魏了。
最后看了归化城一眼，陆卿菀转身下摘星楼，“关于我方才与陆千凰所说之事，你是什么看法？”
离苏抿了抿唇，“能让世间女子少受点苦，属下自然乐意，但属下觉得陆千凰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件事，会很难。
属下担心，一个不慎，您亦会如当初的谢时雨一般，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纵使王爷能护您，您自己亦非谢时雨那般一边喊着不做男人的附庸，一边又向男人邀宠之人。
可真若是闹大了，恐怕不止您自己，连王爷也会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啊！
陆卿菀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也遇到了很多困难，但之前有司凤梧处处护着。
如今自己又有了相应的身份低微，让许多人即便对她有意见也不敢开口。
所以她只知道这个时空对女子有诸多不公，却不知道这个时空对女人低微提高之事有着怎样强烈的排斥。
可身在此，长在此的离苏却太清楚女人想要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想在生意场所和男人公平竞争有多难，而朝中那些所谓治世能臣在打压女人这件事上又有多么的不遗余力了。
身为女人，尤其是身为被陆卿菀耳濡目染，受到玄甲军将士和朝中部分官员尊重的女人，离苏当然希望女人的地位能提高一些。
但一想到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陆卿菀和司凤梧可能要遇到的困难和重重阻挠，她就不由得开始为两位主子担心了。
陆卿菀笑着拍拍离苏扶着她的手，“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就问你，想不想也如沈轻舟、离烬。离阳一般，被人称一声将军？”
司凤梧身边的几个人都曾出生入死，离烬几人在司凤梧身边的时候是护卫，入了战场就是将军。
只有离苏，哪怕她正提着刀在战场上杀敌，那些将士们见到她还是只会叫一声离苏护卫。
不是她没能力，也不是她身手不够强，仅仅是因为她是女人，所有人就自动忽视了她也在拼死杀敌的事实。
###0###第589章猝不及防的变化
离苏完全不用刻意回忆自己受过的种种区别对待，出于对将军身份的渴望，毫不犹豫的点头，“想，王妃，不瞒您说，属下做梦都想当将军。
当初谢时鸾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属下就想，属下若是能像她一般光明正大的挂帅上阵，就是让属下当时就死在阵地上，属下也满足了。”
陆卿菀轻笑，“安心，不用你当一次性将军，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们都名正言顺的站在朝堂上。”
离苏点点头，随即又唏嘘道：“同样的话，当初听谢时雨说的时候属下只觉得满嘴的空话，如今再听王妃提起，虽觉困难，却又满怀希冀。
属下这算不算是有点双标？”
离苏表情轻松，语带戏谑，但陆卿菀知道，她心里是真的有疑惑。
身边这些人都是陆卿菀的臂膀，他们心里若是想不通，陆卿菀的事情也办不成。
所以她挺认真的与离苏解释了一番。
“单说理论，谢时雨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没问题的。
这世上的人本就不应该分三六九等，女人亦的确不应该成为男人的附庸。
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的确可以做。
可提高女人的地位，不是光靠嘴说就管用的。
哪怕你把那些婢女当少奶奶一样供着，她们自己不拿自己当人，旁人亦只会拿她们当稍微值点钱的货物罢了。
一个物件，再值钱，又怎么能和大活人相提并论？”
离苏听的连连点头，“王妃说的是。
属下听说谢时雨一开始散步那些言论的时候还不让府里的下人下跪，和婢女们说她和她们都是平等的，叫了婢女和自己同桌而食。
可实际上，她做这些的接过就是婢女们被管事看到后以不懂规矩为由狠狠罚了一顿。
连月钱都被罚没了。
口口声声喊平等的谢时雨，从始至终只对着谢夫人叫嚣，可半点也没帮到那些可怜的因她受罚的婢女。”
……
说话的功夫，离阳急匆匆赶来，“禀王妃，车驾都已经备齐，请王妃上车。”
时值正午，北魏大地即便是艳阳高照，依旧凉风习习。
陆卿菀站在下风口被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不是说好明早出发的吗，怎么忽然提前了？”
离阳摇头，“属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中州来了一封信，王爷便下令要立即回去了。”
中州来信几个字一下戳中了陆卿菀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的敏感神经，果断上马，“车在那儿，带我过去。”
所有的复杂心思全被打断，陆卿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是颜家人的阴谋得逞了。
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但凡一招得逞，司凤梧和司凤鸣的兄弟情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他们的日子就再也不得安宁了。
马儿疾驰到宫门口，陆卿菀遥遥看见马车前伫立着的熟悉身影，狂跳的心脏顿时平静下来。
翻身下马，小跑着冲过去，不等她问出了什么事，司凤梧便道：“上车再说。”
随从和车夫都已经备好，当真是整装待发，只等她自己了。
陆卿菀二话不说钻进车里，暖炉的温度扑面而来，陆卿菀熟练的窝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上才开口，“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提前回去了？”
司凤梧直接递过来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陆卿菀接过来一看，直接露出了地铁老人同款表情。
“什么鬼这是？”
定了定神，继续看下去，“颜隶衡派人来帮我们治理东南三国一部，还人都上路了才告诉我们，我们求他了?”
司凤梧脸黑的跟八百年没铲过灰的锅底一样，“皇兄用金雕传来的消息。
颜隶衡之前在他面前提过一次，被他当面否决后颜隶衡就没再说过这话。
今早颜隶衡的夫人进宫催皇嫂再要个孩子，说漏嘴了才说出来的，皇兄立刻写了亲笔信送过来。”
陆卿菀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司凤鸣自己立场动摇，对她和司凤梧生了别的心思，其他的都好说。
“这不要紧，我们写封信给闻相他们，让他们不要理会那群不速之客就是了，到时候你我将人赶走就没事了。”
司凤梧颔首，“本王已经给闻相去过信了，给个地方也送了信。
急着叫你回去就是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大秦朝廷选拔出来的挺不错的人才，按理说，在地方上攒够经验，就能入职中州了。
结果一个个被颜隶衡使唤的团团转，本王怀疑，这中间，怕是有什么猫腻。”
陆卿菀登时变身点头娃娃，“何止是这些人有猫腻啊，我甚至怀疑颜隶衡也有猫腻。
一般的外戚骤然大权在握后就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对朝廷之事指手画脚我也能理解，但那至少有个过渡吧?
圣上登基才多久，他这就迫不及待的插手圣上的家事，挑拨你们兄弟关系，还把手伸到东南三国一部来，这变化的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司凤鸣尚未登机之前，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颜隶衡的表现都称得是可以记入史册的清明官员。
可就是短短半年，毫无预兆的插手本该皇帝处理的事情，还把手伸到司凤梧这儿，实在是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清正廉明形象反差太大了。
“皇兄已经在查了。”
司凤梧被这突发事故搞的直叹气。
“皇嫂亦特地给我们写了信，求我们无论如何留颜隶衡夫妇一条性命，别让颜氏一族绝后。
剩下的让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让我们不要因为人情坏了中州好不容易迎来的稳定。”
信纸上沾染的泪痕足以看出颜若昭写这封信时的纠结难过。
陆卿菀看着颜若昭的信亦是无奈，“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苦了皇嫂，遇上这么一个拎不清的父亲，估计皇嫂都要后悔自己当皇后了。”
司凤梧没接这话，忽然又语出惊人，“今日离阳他们抓了一个浑水摸鱼的刺客，你可知，他是如何交代的？”
若是以前，陆卿菀还会摸不准头脑，如今哪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果断接话，“那刺客是不是告诉你，他是皇兄或者皇嫂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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