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和贺海楼之间近似于摊牌的对话之后,顾沉舟的日子舒服多了——贺海楼不再没事出现在他面前瞎晃悠,他也不用对那张一看就能联想到不好事情的脸露出笑容。
但是贺海楼会这样就算了吗?
顾沉舟敢拿自己的膝盖打赌,贺海楼绝不会这样就算了——这就跟他不可能无视贺海楼对顾家的黑手一样,贺海楼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的计划被挫败。往大了说,这是政治上出于不同立场争抢资源的博弈;往小了说,这是两个同样唯我独尊的人不能忍受别人比自己更行的自傲自得。壹趣妏敩
还有半个月。顾沉舟想。
——这半个月,贺海楼会再做什么事情来?
但出人意料的,贺海楼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跟顾沉舟每天三点一线(天瑞园,正德园,和天香山下的小院),不时去自己外公家的低调生活相比,贺海楼最近就表现得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了,只是有一点显得有些奇怪:在顾沉舟的调查中,最近几天来,贺海楼虽然照旧跟大家一起参加圈子里聚会一起喝酒玩乐,但似乎收敛了点,也没有再去玩之前他热衷的飙车及狂欢滥.交.游戏了。
对着这份附有对方最近日常照片的调查报告,顾沉舟坐在椅子上思索着:如果说贺海楼的收敛行为是因为最近正在换届,他不得不稍微夹夹自己的尾巴,那也未免想得太当然太美好了!贺海楼这个人,阴狠诡谲又胆子奇大,还时不时发一下疯,要让他收敛起来基本不可能,这样的情况……要么是贺海楼自己玩腻了,要么是他被其他的事情分心了?
“叩叩!”房间突然响起敲门声。
这是在天瑞园那间属于顾沉舟的、三楼的第一个房间,顾沉舟朝敞开的房门一看,就看见顾正嘉站在门外:“哥,我能进去吗?”
这一家里头,不论是顾新军还是郑月琳,都在政府部门工作,经常会接触到一些需要保密的工作资料,因此无论是两个小的还是这个家的男女主人,潜移默化下都十分注重这方面的礼貌**。
“进来吧。”顾沉舟稍微拢了拢四散在桌面的资料,但并没有收起来:贺海楼这个敌人不需要瞒着顾正嘉,不止不需要,相反,这种事情恰恰要让对方知道清楚,免得有人从顾正嘉这里下手,三言两语就把他骗倒了。
顾正嘉捏着张纸走进了房间,他第一眼就看见洒满顾沉舟书桌的资料——这非常醒目——和上面的红笔批注,看了两眼后他微微咋舌:“哥,我怎么觉得,不管贺海楼是做好做坏,你都有理由说他是别有目的的?”这个是不是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因为他确定别有目的。”顾沉舟轻描淡写地说,并不打算详细解释。
顾正嘉搔搔脸,他在政治上没有多少天赋——这也许跟他从来不感兴趣有关——但有一个好处,就是非常听话,从顾新军的话听到郑月琳的再听到顾沉舟的,只要他们说,好理解的他记住,不好理解的他也记住,关于这个,他的想法非常简单:一起生活十几年的自家人说话不听去相信外人的,这可不是折腾吗?而且再要相信,也不能相信一个玩未成年少女的人渣啊。
——可见贺海楼给顾正嘉的印象到底有多糟糕了。
“对了大哥,”顾正嘉转移话题,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也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一期的试卷。”
“又考砸了?”顾沉舟开玩笑。
“会被爸打死的啦,”顾正嘉说,“怎么可能,我上次跟你说下次一定考好的。”
“多少分?”顾沉舟说着,就朝顾正嘉伸出手。
顾正嘉将试卷塞给顾沉舟,神情间就有了一些自得:“综合科141分!”
顾沉舟一怔,翻了翻试卷说:“还真不错,我以前也没考得这么高。”
顾正嘉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苦了脸:“这次老师要开家长会……”
“顾部长可以去威风一下了。”顾沉舟将试卷还给对方说。
顾正嘉的脸更苦逼了:“要表扬进步显著的同学……”
“……要当众表扬你啊?”顾沉舟。
顾正嘉的脸都愁成苦瓜了:“还是当作典型表扬的那种。”
“你打算跟爸还是跟阿姨坦白?”顾沉舟问。
顾正嘉瞅瞅顾沉舟,再瞅瞅,再瞅瞅,然后迅速收起苦瓜脸讨好笑说:“我打算叫大哥去开家长会。”
顾沉舟盯着顾正嘉看了好一会,摇摇头:“一个谎言果然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弥补。”
顾正嘉立刻垮了脸:“大哥,你不同意?”
“我是无所谓,不过爸和阿姨肯定早知道了。”顾沉舟随口说。
“……啥!?”顾正嘉惊悚了,“不是吧,爸和阿姨每天这么忙还有精神打电话关注这个?”
“爸和阿姨大概比你都早知道成绩,”顾沉舟摇头说,“你这成绩一出来,估计老师立刻就拨电话给他们的秘书了。”
“那——”顾正嘉傻眼说,“没人找我谈话啊!”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顾沉舟说,心道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么乖巧?“不就是考砸了一次?你这次不是就考好了?”
顾正嘉看着顾沉舟半晌,很是惆怅说:“我还担心受怕了好几天……”
顾沉舟看看顾正嘉,摇摇头也笑了:“你现在可以不用担心受怕了。”
“是的,我现在就是空虚了,”顾正嘉说,在房间里找个小沙发坐了下去,想想又问,“哥,爸最近在忙什么?家里准备退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就是为了顺利退下去做准备。”顾沉舟回答。
顾正嘉嗯了一声,脸上就露出一点不高兴来了:“我觉得这真是太夸张了,不让人进连退都不让人退?”
“退未必不是进。”顾沉舟说,他现在心情不错,看着顾正嘉不太肯定的神情,他又说,“想听具体分析吗?”
顾正嘉摇头说:“不用了,这种专业的政治事件就交给专业人士去考虑吧!天天想这些阴谋诡计,早晚早衰。”
“你这话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顾沉舟说了一句,就听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响声,他对顾正嘉说了个“稍等”,就接起电话。
顾正嘉坐在沙发上等着顾沉舟,刚转开视线打量了这个房间书柜上的摆设两眼,就听顾沉舟声音突然提起来:“什么时候?”他不由转回头去,顾沉舟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但神色十分沉冷——这样的沉冷,在共同生活的十几年间,顾正嘉也没有在顾沉舟脸上看过几次。
“你在那边等着,我现在就过去。”顾沉舟说完这一句话就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对顾正嘉说,“我有点事,要先出去,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嗯,大哥慢走。”顾正嘉应了一声,看着顾沉舟大步离开,想想刚刚顾沉舟告诉他的事情,也就拿着那张试卷下了二楼。
“妈。”照例是在门外先敲门,等到书房里的郑月琳答应之后,顾正嘉才推门进去,咳了两声将试卷递上去,“这次测验的成绩。”
郑月琳接过一看,脸上就露出笑意:“嗯,很不错,平常别懈怠了。”
顾正嘉窥着对方的神情:照顾沉舟话里的意思,不论自己成绩好坏,自己的爸妈都会比自己更先知道。那么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自己老妈再看到这份试卷的时候,除了依旧会高兴之外,应该没有别的……比如说惊喜什么的了吧?
想是这样想没错,但顾正嘉装作不经意地看了郑月琳好几回,愣是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深层次表情来,反倒是郑月琳问他:“你在看什么?”
顾正嘉支吾一阵,照实说了!
郑月琳忍不住笑道:“你这样还想看人?你爸爸和我在机关里呆了多少年,连脸上的表情都练不好还做什么政府工作?而且你刚才的分析也没有理论依据,我没有惊喜,可以说是沉得住,也可以说是对你有信心,不管怎么样,都无法直接证明我之前就知道你的成绩。”
“那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顾正嘉问。
“知道。”郑月琳直接承认,为了照顾十六岁男孩的独立心,她还特意解释说,“我和你爸爸其实没有主动跟老师要求,但老师知道你是顾部长的儿子,只要成绩有了波动,不管好坏,还是会立刻通知我们。有这样待遇的不单独是你,只要在政府机关工作的,级别看得过去的,老师都会特别关注一下。”
“那你们都没有找我……”这大概就属于十六岁男孩复杂的心态了:既希望家长能认可自己放手让他自行决定事情,但一旦真被父母忽略,又显得有些不适应。
“你长大了。”郑月琳这就言简意赅了,“我觉得你能处理一次考试考砸这样的事情了。对了,”她说,“这些都是你大哥告诉你的?”
“说得一针见血。”顾正嘉一脸血表示。
郑月琳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心底稍稍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就跟自己家这次一样,总要选一条路走。她略有些苦涩地想,选了这一条,以后两个孩子的感情也会比较好吧……
她将那本日记本的事情彻底埋在心底。
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刨根究底。
晚上九点近十点的时间,从家里出来的顾沉舟一面拿车一面打电话通知警卫跟上他,很快,数辆车子在几个街区外会和,顾沉舟直接转向,朝出京的那条路开去。
他还在回想着自己刚才接到的电话。
“顾少,你让我们跟的人终于有动静了。”
“我们跟到彭有春的母亲今天在北郊农贸市场这里跟一个年轻高挑的女人碰面了。”
“那个女人带着墨镜,一头金发,看上去很谨慎,我们只拍到了对方的背影和侧影,虽然身材并不完全相同,但从对方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来看,我们怀疑这个女人就是施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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