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天元赌坊灯火通明，刘大有的专属包厢内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詹掌柜，一只蝼蚁而已，我等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刘大有把玩着茶杯，立马一旁的侍女奉上茶水，随后娇笑着卧进他的怀中，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随后，她以口作杯，送上茶水。
这种“皮儿杯”的玩法，大多盛行在青楼之间，詹掌柜虽年过四旬，但也羡慕这种玩法，只是家中拮据，负担不起，此时看到刘大有放浪形骸，也重重的咽下口水。
“怎么？詹掌柜也想来一下？”
刘大有咧开嘴，露出满嘴大金牙：“喏，送给你了。”
送给他，他也养不活。
詹掌柜从阔袖中抻出双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连忙摆手：“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嗬，一个贱民，也值得你詹掌柜出手？我只消动动手指，他就要灰飞烟灭。”
“不杀人最好，沾了命案，官家查起来，怕是……”
“怕什么，实不相瞒，从判官到皂吏，我都打点的好好的，就是命案，也查不到我等头上。”
“最好还是不要造杀孽。”
詹掌柜擦擦汗水，这莽夫，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你倒好，若是东窗事发，手底下随便弄个人顶罪，可我咋办？
他忙将话题转过来：“有没有稍微柔和一些的方法，碧如威逼。”
利诱他已经试过了，不行。
“唔，暂时可能没有吧。”
刘大有摸着胡子，摇摇头，一脸若有所思：“詹掌柜可有好方法？”
“我也没有。”
詹掌柜心中却是骂开了娘，这刘大有，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实际上有些心思。
刘大有定然有办法让沈黎就范，他贪的，不仅仅是那一万两配方钱，还有沈黎手中的一千两。
此人做事，当真够绝。
他不动声色的抿下茶水：“如此，我便回去与东家商量商量，不过，刘老板若是有办法拿到雪花糖配方，我苏记愿以一万两白银收购。”
“甚好，甚好，那我再好好想想。”
刘大有似笑非笑的摇着扇子，也不起身送客，就这样目视着詹掌柜离开赌坊。
很快，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从帘子后挤出来。
“你说，这詹良才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一分真，九分假。”
这青年一席灰色长袍，头系白色四方巾，手摇折扇，一副书生打扮，只是他瘦骨嶙峋的样子，显得有些尖嘴猴腮，这一身打扮套在他的身上，倒有些沐猴而冠的意味。
他是天元赌坊的账房，也是刘大有的军师，黄石流。
“这一分指的是一万两银子，这九分嘛，也是一万两银子。”
黄石流摇着折扇，说了一堆废话，待看到刘大有脸色不悦后，连忙解释道：“东家，这沈黎不过十日，还了您一百两，又赚了一千两，您想，这还是他和他婆娘一起做糖，若是咱们找二十人，十日是不是可以赚一万两？若是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将配方以一万两的价钱卖掉呢？”
“你的意思是说，这配方的价值，远不止一万两？”
“怕是您拿到配方，要价十万两他们也是给的。”
刘大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配方价值肯定不止一万两，可万万没想到，十万两都不止。
最开始，他估摸着也是价值一万两，最多一万两，却是没想到啊。
赚大发了！
“东家，或许，现在拿出那份契书是最好的时候了。”
黄石流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十万两，值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威逼沈黎那小子拿出配方，第二天他将配方散布出去，我们岂不是一分钱也捞不着？”
“我们拿配方时，可以拿他老婆孩子做抵押，若是他敢散布配方，那咱们就卖了他老婆孩子，从他豪掷百两救妻女来看，此人，怕也是个妻奴。”
“别这样说，人家这可是重情重义。”
疑惑解决，刘大有顿时嘎嘎大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打开后，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沈黎于康历十二年五月十三，借取天元赌坊刘大有二两银子，于十日后归还。
二两不算多，现在的沈黎，随便拿出来。
可当纸条完全打开后，中间还夹了一部分，上面一行小字，到期不还，逾期按每十日翻一倍利息偿还。
每十日，这二两银子便翻上一番。
也就是说，借了二两，十天后，变四两，再十天后，变八两，再十天后，变十六两……www.sxynkj.ċöm
如此变法，现在已经快一年过去了，怕是变成了上亿两银子了。
这个数目，怕是大渝国库也没有这么多。
沈黎无论如何也是还不上的。
像这种借条，天元赌坊有很多，算是一种变相投资。
一旦有新人来赌坊赌钱，等赌到赌瘾攻心，天昏地暗时，赌坊便会“十分好心”的送上二两银子，只需签上一份拮据。
二两银子不多，很多人输的着急上火时，便会选择在灯光昏暗的赌坊欠下契书，而契书中间的折痕，很难被这些赌鬼发现，等到一年半载后，赌坊便会派打手催帐。
还不上钱的话，将赌鬼家中能卖的尽数卖掉，包括女人孩子，至于那烂赌鬼，也送到青楼做龟公。壹趣妏敩
起初，那些借钱的赌鬼，看到赌坊没将这二两银子当回事，心里还沾沾自喜，还以为占了赌坊便宜，等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这么多年，多少人被天元赌坊逼得家破人亡。
“明日睡上一天，择日去这小子家中，抢人，抢钱，抢配方！”
刘大有哈哈一笑，将这张珍贵的借条，塞在袜子内，随后美滋滋的搂着侍女睡觉。
……
……
……
天色微亮，沈黎坐在门槛上，想着怎么逃离这张魔爪时，更大的危机已经来了。
他没想到，刘大有有更好的办法，让他乖乖交出配方，甚至让他家破人亡。
他沉浸在两方合作的危机中，时而握拳，时而皱眉。
这个时代，大吃小，小被吃，而自己就是那个小的。
半晌，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朝着屋内吆喝道：“媳妇儿，饿了，做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换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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