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陈立秋言语,正在前面拉车狂奔的巴图鲁高声喊道,“休说一时片刻,便是几个时辰我也撑得住。”
马车自重已有二三百斤,车上还载着林道长和两口木箱,除此之外还有重达三百多斤的镔铁棍,总重何止千斤,但巴图鲁身大力不亏,手抓车辕大步狂奔,丝毫不见吃力。
长生虽然左腿有些瘸拐,却并不严重,加上常年的田间劳作令其颇有耐力,全力奔跑之下也能勉强跟上众人。
事实证明陈立秋的猜测是正确的,半柱香过后众人便看到了前方的驿站,驿站也分大小,州城的驿站占地颇广,住人的院落好几个,养马的马厩一大片。
“老五,你会不会骑马?”陈立秋问道。
“不怎么会,”长生跑的有些气喘,“之前我只骑过牛。”
“不成的,”李中庸的声音自另一侧传来,“师父有伤在身,也骑不得马,不能舍弃马车。”
李中庸喊罢,陈立秋没有接话,眼瞅着前方的驿站越来越近,李中庸高声说道,“古人云:兵贵神速,稍后到得驿站咱们分头行事,老大,你识得马匹优劣,你去马厩牵马。我和老三老四制住驿卒。老五,驿站里都有现成的吃食,你去寻些出来。”壹趣妏敩sxynkj.ċöm
李中庸言罢,众人先后应声。
所有的驿站都有瞭望窗口,远眺官道,为的是提前发现策马而来的信差,有些信件和战报属于十万火急,信差来不及进入驿站休息,赶到驿站之后便自驿站外换乘马匹立刻上路,遇到这种情况,驿卒需要将马匹提前牵出来自路旁等候。
驿站不同于官衙,虽然也有兵卒,数量却不多,众人冲到近前立刻动手,李中庸和陈立秋亮出兵器杀气腾腾的冲进了驿站,巴图鲁用顶辕棍支住马车,随后也冲了进去。
“你留下守着师父。”田真弓冲长生说道。
“我不会武艺,保护不了师父,四师姐,你留下,我去找吃的。”长生手持箭弩跑进了驿站。
驿站为官家所有,打劫驿站等同谋反,故此类似的事情极少发生,事发突然,驿站里的驿卒惊慌失措,眼见李中庸等人手持利刃,也不敢迎战阻拦,纷纷四散躲闪。
驿站的作用并不只是为信差换马,还负责招待过往的官员,故此驿站里都备有足够的食物,长生虽然长的瘦小,却手持箭弩,长驱直入,无人敢拦。
地域不同,饮食习惯也不同,北方以面食居多,耐储藏的火烧烙饼庖厨备下了不少,用笸箩盛着,长生找不到包袱,便干脆将盛火烧的笸箩整个儿端走。
长生急匆匆的将笸箩送回车上,一掀车帘,恰好看到林道长正在敞衣检视伤势,只见林道长胸前漆黑一片,先前中针的部位已有溃烂迹象。
“师父!”长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道长敛上衣襟,“不碍事,你多加小心。”
见长生声音有异,站在马车一侧的田真弓急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长生放下车帘,转身跑回了驿站。
他此番原本是想回去再搬些酒水腌菜的,但跑到中途听到墙后有人说话,说话的貌似是个小吏,正在催促属下前去释放信鸽。
长生虽不知道信鸽会飞去哪里,却知道不能让驿卒放飞信鸽,一旦放飞信鸽,消息势必走漏。
想到此处,便跟着那驿卒跑向东侧一处院落,待得追进去方才发现那里乃是一处鸽棚,南北两面有不下二十个鸽舍,鸽棚正中放着一个桌案,上面有现成的文房笔墨,那驿卒正在伏案书写。
眼见长生手持箭弩冲了进来,那驿卒吓的毛笔脱手,转身就跑。
长生无心伤人,也不去追赶,本想打开鸽舍放飞信鸽,又担心信鸽空飞也会惊动官家,正发愁,一瞥之下发现旁边放有竹篾鸽笼,便拎着鸽笼逐一打开鸽舍,将二十余只信鸽尽数抓走。
就在其忙着抓捕信鸽之际,隔壁院落传来了陈立秋的呼喝之声,“脱,都把衣服脱了。”
听得陈立秋呼喊,长生好生疑惑,不等他反应过来,陈立秋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妇人,想什么呢,你就不要脱了,老子要的是皂衣兵服。”
至此,长生方才明白陈立秋在抢夺官兵的衣服,此时他已经将信鸽尽数抓进了鸽笼,拎着鸽笼就往外跑。
没跑几步,想起桌案上有飞鸽传书用的书纸官笺,又跑回去抓了一把塞进怀里,那蘸了朱墨的毛笔也衔在嘴里,急三火四的跑出了驿站。
出得驿站,看到巴图鲁正在驿站外搬移木箱换乘马车,这是一驾四马驾辕的大车,官家的东西造的都很结实,也很气派,比众人之前乘坐的马车大了一倍不止。
“让你去找吃的,你抓笼鸽子回来干啥?”巴图鲁好生疑惑。
长生嘴里衔着毛笔,说不得话,放下鸽笼取下毛笔方才腾出嘴来,“这是信鸽,他们要放信鸽通风报信。”
长生言罢,又转头向驿站跑去,后面传来了田真弓的声音,“老五,早些回来,丐帮众人跟上来了。”
长生正准备接话,却险些与迎面跑来的陈立秋撞个满怀,陈立秋抱着一堆官兵的衣服,手里还抓着几双皂靴。
“你干什么去?”陈立秋向驿站外跑去。
“去搬拿酒菜。”长生也不停步。
跑出驿站的陈立秋将兵服抛给田真弓,调头又往里跑,“老四,快随我去牵马。”
“西面马厩那几匹黑马耐力好,跑得远路。”巴图鲁喊道。
长生再次冲回庖厨,此时庖厨里的驿卒和厨妇早就跑了个干净,无人阻拦,他便得了便利,酱菜卤肉收拾了一笸箩,角落里的酒坛也拿了两个,放于笸箩,一同端了出来。
此时巴图鲁已经将东西搬到了大车上,林道长也登上了大车。
李中庸等人亦将马匹牵了出来,驿卒早就被吓跑了,近处无人,众人就在驿站外更换兵服。
“太小了,我穿不上啊。”巴图鲁拿着一件兵服嘟囔抱怨。
“我压根儿就没给你准备,”李中庸一把抢过兵服扔向长生,“换上。”
长生放下端回来的东西,火速更换衣服。
“不行啊,得给我搞上一身儿,不然还是得露馅儿。”巴图鲁叫嚷。
“也没有你能穿的……对了,那驿丞颇为肥胖,你等着。”陈立秋说着跑回了驿站。
长生太过瘦小,便是寻常兵服他穿在身上也很是肥大,但事急从权,也只能将就了。
换好衣服,陈立秋尚未回返,眼见丐帮众人自远处窥觑,长生急忙寻到先前衔回来的毛笔,自怀中取出纸笺,快速书写。
用以飞鸽传书的纸笺很小,写不得很多字,他也不多写,每张寥寥几笔,写完卷好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就抛扔放飞。
眼见丐帮众人追了上来,巴图鲁气不过,抓了镔铁棍在手叫骂着冲了过去,“好一群可恶的叫花子,连畜生都不放过,戳马肚子砍马腿……”
见巴图鲁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丐帮众人焉敢迎敌,调头就跑。
就在此时,陈立秋抱着衣服回来了,李中庸急忙将巴图鲁喊了回来,让其换上了陈立秋带回的官服,那驿丞虽然肥胖,个子却不高,他的衣服巴图鲁虽能套上却短了数寸,靴子也穿不上。
“老五,你在搞什么?”陈立秋疑惑发问。
“我在放鸽子。”长生随口说道。
“你写的什么?”陈立秋凑过来打量,“嗯?‘丐帮起兵谋反?’好,甚好,多写几张。”
“写不得了,没朱墨了。”长生随手扔掉了毛笔。
“走走走,快上车。”巴图鲁抓着长生的衣领将其拎上了马车,转而跑到车前斜坐执鞭,“驾!”
四马驾辕的大车在当下可不多见,驾辕的又是年轻强健的军马,巴图鲁一声呼喝,马车立刻冲了出去,长生无有准备,险些被甩下马车,得亏林道长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他。
“走。”李中庸振臂挥手。
陈立秋和田真弓闻言扯下蒙面帕巾翻身上马,三人抖缰纵马,追上马车,随行护卫。
之前众人驱乘的只是普通的马匹,脚力远远比不上军马,此番不但换了好马,还多了两匹,又减重了三人,行进速度快了一倍不止,风驰电掣,呼啸绝尘。
长生自之前搬回的吃食中挑了点精细的递给林道长,“师父,吃点儿东西吧。”
林道长伸手接过食物,见长生满头大汗,便抬手为他擦去了头上的汗水,“难为你了。”
“师父对我恩……”
不等长生说完,巴图鲁就在前面叫嚷,“饿死我了,那火烧给我几个。”
听得巴图鲁言语,长生便抓了几个火烧在手,眼见鸽笼还在车里,担心咕咕啼叫的鸽子吵到林道长,便提着鸽笼坐到了车辕副驾。
巴图鲁拿了火烧在手大口咬嚼,“官家的饭食真是不错,这大饼焦黄喷香。”
陈立秋纵马在旁,坏笑打趣,“官家的牢饭也不错,咱们抢了驿站,等着吃牢饭吧你。”
“老三,你想多了,打劫驿站可是死罪,连牢饭咱们都吃不上。”李中庸说道。
“哈哈,吓唬谁呀,你怎么不说盗墓也是死罪?”陈立秋不以为意。
二人的交谈长生听得真切,要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撒谎,但事已至此,怕也无济于事。
由于刚才见过林道长前胸伤处,且知道林道长只剩下五粒药丸,长生好生忧心,若是他推算无误,连今天计算在内,林道长最多还能撑上五天。
李中庸曾经说过雍州距此足有三千里,此番众人驱乘的是军马,若是能在随后的驿站顺利换马,日夜不休,五天之内应该可以赶到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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