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临近。
粗大的生铁钥匙在锁孔里面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审讯室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位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五官如同刀剑刻画,显得棱角分明,两腿微微有些罗圈,一看便是在马背上征讨半生留下的痕迹,脖子上套了一圈像是动物皮毛的围脖,显得特别不合这个时代。
随后的一幕更加让受刑架上的纪云倒吸一口气冷气……
男人身后,跟着走出来一只肩高超过成人腰部的大狗,鬃毛炸裂,如同一只黑色的狮子,但看不出什么品种,绝对不是藏獒。sxynkj.ċöm
纪云记忆闪现,这男人是申界山的典狱长,胡尔塔,五品战士。
这只狗在三年前纪云刚刚离开监狱之时,还只是一只小奶狗,现在能长成这样,有点技术含量。
总算是来了一位自己人。
师父孙承年在申界山监狱供职多年,自己师兄妹三人可以说是在监狱左近的小院长大,情分还在。
胡尔塔见到受刑的纪云,刚毅的脸上似乎也流露出一丝不忍,但很快又消失,恢复平常那种威严不可近人的表情。
“纪云,你师徒四人在监狱内多年,今日之事看来是凶多吉少,刚才前堂的师爷回报,眼下能给驸马爷续命的方士只剩下一名了,一会若是公主懿旨下达,莫怪我难以挽留……”
胡尔塔不过区区一座监狱的典狱长,虽然长公主已经从帅位退下,但半数永安城大营的官兵仍然愿意奉她的将令,长公主一声令下,自己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我们还有机会吗?”纪云双目已经失神,不过也是问问而已。
“很难了,我这次来,也是送你们一程,问问上路之前还有什么愿望,现在能满足的,我尽量帮你实现。”胡尔塔说道。
“那你们会受到牵连吗?”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胡尔塔的那一刻就有熟悉的感觉,不禁想问监狱内其余人的境遇。
“监狱内进了刺客,这件事我们责无旁贷,只是眼下公主还守在病榻前,无暇想到我等。若是驸马薨了,我们上下几十名狱卒恐怕也将无一幸免,下场比你们会更加严重。”胡尔塔神情低落,说罢看了看身边的大黑犬。
这条大黑狗也即将变成无主的野狗了,会不会变成别人菜桌上的狗肉,此刻也很难说。
纪云知道狱长说的是实情。
现在公主一心只想将驸马治好,永安城内三十几名郎中只是第一波受到责罚的人。
一旦驸马暴毙,整个监狱所有的狱卒,甚至是这个狱长也难辞其咎,他们是军人,多半直接会送至永安大营,以军法斩首示众。
他们的家人,也会受到株连,轻则流放修皇陵,重则押赴菜市口。
胡尔塔似乎仍然是军人血性,失职便是失职,即使是斩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稍微一镇定下来。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情再次出现。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趁我现在还能满足你们,赶紧说吧,你师父他们都已经说了。”胡尔塔恢复如常,似乎时间已经不多,开始催促。
“有驸马爷的病历吗?”纪云抬起头,看向他。
“何为病历?”胡尔塔不解。
“现在驸马爷什么症状?”见胡尔塔不了解术语,纪云也直截了当。
“你就想知道这些?没有什么其余的愿望?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师父他们可都有自己的想法……”胡尔塔似乎不可思议。壹趣妏敩
在进入审讯室之前,除了问过孙承年等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之外,胡尔塔正是刚刚从驸马病榻前归来。
当下将驸马的伤情和旁人的推断一一告诉了纪云。
其中几个不熟悉的词汇跳动着钻入纪云的耳朵,让他神经一下紧张起来。
“南献国降头毒?”
纪云深吸了一口冷气,自己确实是一名医生,但离一名巫师还差的挺远,不属于自己的研究范畴。
……
公主府,后堂。
驸马躺在病榻上,脸色铁青,呼吸极其微弱。
身前一名锦袍方士盘坐在绣墩上,单手抵住驸马爷的右掌,青色的真气肉眼可见的流转。
驸马爷的脸色并没有增添血色,方士脸上却飞速流逝着光彩,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手中的念珠光华全无,皮肤也逐渐出现褶皱。
公主此刻已经没了主意,坐在床前探身看着奄奄一息的驸马,紧紧攥着金线刺绣成彩凤的锦绣被角,手掌已经握成青白色。
“两位大人,刚才我府上的侍卫已经说了,能够为驸马输送真气的在外面只剩一人,而这一人,也维持不了多久。”
公主目不转睛,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说的。
不远处站着两人,分别是身穿淡青色轻铠,身披斗篷的中年将军,眉毛胡子从头盔中爆棚出来,五短身材,却背了一柄与身高极不相称的长剑,但全身肌肉虬结,让人不能小看。
另一位是一身红衣的女将,脸上却带着半副黄金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有眼眶中冷漠的眼神。
她负手而立,没有用那江湖上女侠常用的分水峨眉刺,反倒是背着一把四尺三寸的唐横刀,刀鞘上花纹古旧,缚在肩上的皮带绷得笔直,显然重量惊人。
这两位并不隶属于公主府,五短身材的将校名叫乌尔都,是永安城驻军的游击将军,是永安城大营的偏将。申界山监狱,就隶属于永安城驻军。
另一位,是辅助公主府追查刺客的,名叫秦至柔,来自让全天下都颇为忌惮的组织——夜井。
夜井这个组织,在太祖皇帝征战南北之时横扫江湖各大门派,同时肩负皇帝亲兵卫队的重担,乃是御前最强的战力,被称为太祖佩剑。天下平定之后,演变成了天下官员谈之色变的监察机构。
首任夜井之主灵王韦桓,更是朝中仅有的两位异姓王之一。猎仙符阵,长剑所向,无不是尸山血海。
黄金面具的秦至柔显然是来者不善,目光紧紧盯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驸马,言语之间显得不容置疑。
“驸马目前的症状,显然是中了南献国的降头毒,颈项肿大,脸色青紫,寻常的解毒药剂肯定是无效的,此事我必要上报灵王,不日征讨南献,为驸马复仇。”
五短将军摇摇头:“要征讨南献也不是你们夜井的职责,更何况现在驸马生死尚未可知,公主殿下,末将曾有机缘,遇见过西域摩罗国阴阳谷的通灵师,或许此事与西域有关……”
黄金面具下目光森然,道:“自老灵王率夜井众将荡平以来,摩罗阴阳谷三十年来未有传人,江湖上尽人皆知,你这时候搬出他们来,可是想推卸责任,还是想说夜井当年荡魔不清?”
五短将军一时语塞,此时确实拿不出来什么证据,不过言谈之间尚不露怯,毕竟此时的夜井早已大不如前。
但驸马现在的状态真的与传说中的摄魂有些类似。
颜面黑紫,脉搏气息微弱。
公主回过头,绝望的眼神中难掩凶意:“阴阳谷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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